靖康四年正月初五，牛皋率九萬太行義軍出太行山，匯合傅選的一萬騎軍，共計十萬人，兵圍磁州。牛皋領八百親衛猛卒，直接堵在磁州城外八百米處，指名道姓讓王彥出城相見。

  ??王彥得知牛皋親來，也不慌亂，命傅慶點齊三千軍卒，也不靠城據守，而是大開城門，直接出了磁州城，和牛皋的八百親衛猛卒對峙於城外。

  ??牛皋催動座下大黑馬，走到王彥陣前百步，大聲喝道，“王彥，可知俺老牛來意？”

  ??王彥同樣單騎出陣，一直走到兩個人的戰馬都要碰在一起的距離，方才勒刀停住。王彥長笑一聲，“牛皋，我當然知你來意。你來此處，不就是想拿下我的磁州府嗎？”

  ??牛皋同樣放聲大笑。“王將軍此言差矣。磁州府可不姓王，他是屬於磁州百姓的。不過有一點你沒說錯，俺老牛來此地，就是為了接管磁州府。畢竟王將軍不日就要渡江南下。將軍忠君愛主，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磁州百姓怎麽辦呢？磁州百姓養了將軍幾個月，將軍拍拍屁股就走，磁州百姓可走不了。據我所知，磁州以北不過二百裏，就是金狗奔睹的一個萬人隊，外加蒙兀人合不勒的三個萬人隊。蒙兀人的殘暴猶勝金人。若是讓他們趁著將軍南撤的當口直撲磁州，磁州十萬百姓將無一幸存。所以，王將軍，聽懂了嗎？這就是俺老牛為什麽來到磁州的原因。我不忍磁州百姓死於異族的鋒刃之下。”

  ??“你。”

  ??王彥平時也能言善辯，卻被牛皋這段話說得啞口無言。他畢竟是個有良心的將軍，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無恥之徒。所以他長出了幾口氣，方才啞聲說道，“怪不得前幾日我收到的聖旨，竟然是被拆看過的。看來是你們護民軍截取了聖上旨意。”

  ??牛皋冷笑道，“那是你的聖上。不是俺老牛的聖上。對俺老牛來說，他就是一個連女人都不如的孱頭。”

  ??“你竟敢辱罵聖上？”王彥氣得直接提起了掛在得勝鉤上的丈八鐵槍。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出手。他深知牛皋武藝。若是步戰，肯定比不上他。但若是馬戰，他想取勝，至少也在百合之外。可是看到牛皋身後殺氣凜人的八百猛卒，以及二裏之外刀槍鮮亮的騎步大陣，王彥就知道，隻要自己動手，估計沒等和牛皋分出勝負，三千弟兄就全軍覆沒了。

  ??王彥笑道，“既然護民軍視我如眼中之釘，肉中之刺，王某也就不在河北西路礙眼了。王某這就領軍南下。至於這磁州府，就讓給牛將軍了。”

  ??王彥說完場麵話，當即催馬回到陣前，對傅慶說道，“傅兄弟，護民軍容不下我們，那我們就領軍前往長江之南。傅兄弟也知道，前段日子我連收聖上兩道旨意，就是催我們率軍南下的。此時南國擾攘，亂匪蜂起，就憑你我弟兄這身本領，到了那裏，不愁沒有立功之處啊。”

  ??出乎王彥意料的是，傅慶沒有像往日那樣對他言聽計從，反而搖了搖頭。“王將軍，王大哥，此番俺老傅就不跟著將軍南下了。俺要留在磁州，和金狗決一死戰。王大哥應該知道，我們傅家村的人全體死在金人之手。金人近在咫尺，將軍卻要去往江南。俺知道將軍出身將門，乃忠君之人，但俺老傅不是。俺絕對不會舍近求遠，不打金人，反而去屠殺江南百姓。王大哥，恕俺傅慶無禮了。”

  ??王彥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傅慶的眼睛。傅慶毫無愧色，反而直直地和他對視。王彥回身看了看已經逼到五十步之內的牛皋親衛，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麽。

  ??他手握鋼槍，忽然仰天大笑。“牛皋，你果然好計謀！不但奪了磁州，還奪了我最得力的部下。好！好！好！”

  ??說完這句話，他就想衝上陣前，和牛皋決一死戰。就在這個時候，磁州城中突然走出來一個文官，正是朝廷安排的知州陳於亮。陳於亮身著官服，大步走到王彥身邊，一把拉住王彥的馬韁繩，大聲說道，“將軍何必尋死！既然將軍也知朝廷在江南的局勢，更應該保留有用之身，為萬歲效力。”

  ??王彥盯著陳於亮。“知州大人何去何從？”

  ??陳於亮有點不自然地扭開了頭，看著磁州城頭密密麻麻的百姓。“我之俸祿，皆是磁州百姓的民脂民膏。如今異族鐵騎在側，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哈哈哈哈。”王彥發出一陣長笑。“你們都是愛民如子的忠義之士，獨我王彥是殘民之賊。好計謀！好盤算！”

  ??被陳於亮這一打攪，王彥也沒了和牛皋決一死戰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落入了護民軍的盤算。如今敗局已定，那他所能做的，就是體麵地離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帶走多少弟兄。

  ??王彥回身，看著衣甲殘破的三千士卒，大聲說道，“弟兄們，願和俺王彥同去江南的，就請上前一步。”

  ??王彥等了一刻鍾，也隻有不到百名士卒站到了隊列前麵。這些士卒都是跟著他從山西過來的鄉黨老卒。河北西路的士卒，全都原地不動。

  ??王彥虎目含淚，衝百名士卒一拱手，然後大槍一指南方。“弟兄們，走吧。”

  ??看到留在原地的士卒臉上多有慚愧之色，牛皋立即大聲喝道，“人各有誌。王將軍願為天子守土。而我們是河北西路的子弟兵，我們隻想為自己守土，為祖輩葬身於此的家鄉守土。我們沒有錯。”

  ??傅慶也大聲吼道，“我們沒有錯。金狗近在咫尺，我們應該走。但不是往南逃走。而是往北方進攻。”

  ??牛皋傅慶的話重新提起了三千殘卒的士氣。他們扭頭看著王彥百餘人消失在視野中，眼裏卻再也沒有慚愧之色，反而滿滿的鬥誌。

  ??是啊，萬歲爺算個球！

  ??我們的家在這裏，我們的家人也在這裏。我們憑什麽要離開自己的家鄉，把自己的親人丟給異族的馬刀，卻要跑到長江南岸屠殺那裏的百姓呢？我們沒有錯！

  ??牛皋走到傅慶身前，伸拳頭捶了一下傅慶的胸口，大笑著說，“自從在太行山前看到你這廝，俺老牛就想和你並肩作戰了。孟州迎戰宗翰時，我更是做夢都想把你請到我麾下。直到今日，總算得償所願。哈哈。”

  ??傅慶雖然知道牛皋說的是場麵話，但心裏還是熱乎乎的。他同樣大聲說道，“俺傅慶頭腦不行，武功還好。不知牛軍團長何時進軍，俺傅慶願做先鋒。”

  ??“好。傅將軍勇哉！三日之後，我們兵進檀州，和奔睹，還有合不勒那廝決一死戰。”

  ??牛皋在磁州城下當眾宣布，任命傅慶為燕雲軍團傅選騎兵師的第一騎兵團長，孟德副之。數日之後，就讓傅慶的騎兵團擔當開路先鋒。

  ??至於磁州知州，牛皋按照黃縱安排，讓陳於亮繼續擔任。不過給陳於亮安排了兩個副手，全是出自應天學院的。陳於亮深知自己暫時還得不到護民軍的信任，很識趣地順從了牛皋的安排。

  ??三日之後， 又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覆蓋了整個北國。就在這種不宜出軍的極寒天氣裏，傅慶孟德領著騎兵第一團的三千五百名軍卒，直取蔚州。

  ??蔚州那裏駐紮著奔睹的一萬金軍，外加蒙兀可汗合不勒的三萬鐵騎。雖然眾寡懸殊，傅慶不但毫無懼色，反而底氣十足。

  ??傅慶的底氣，可不隻是因為牛皋大軍始終綴在他後方五十裏處，還來自於騎兵第一團的裝備。

  ??三千五百騎卒，沒有一個身著棉甲布甲的，全是鐵甲，鋼刀，鋼弩。每個騎卒都配了十根投槍。

  ??自從衛州起兵，傅慶從來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以前他的部下，能有一件殘破的鐵甲已經算是精銳了。大部分手下隻能穿著布甲硬磕金兵。縱然如此，憑借傅慶的不世悍勇，在千人規模的戰鬥中，依然能和精銳金軍打出二換一的比例。

  ??如今有了這樣的精銳，傅慶深信自己的這個騎兵團，足以幹翻金兵一個萬人隊。行軍路上，傅慶告訴孟德，“咱們兄弟初入護民軍，頭一炮必須要打響。聽說駐紮蔚州的除了一萬金狗，還有更北方過來的三萬蠻子軍。那些蠻子軍長得超強壯，但裝備奇差，大多士卒連件鐵甲都沒有，就是在身上裹了幾張獸皮當盔甲。哼，那樣的軍隊，長得再強壯，又豈能當住我軍的百煉鋼刀。這一次，我要讓金狗和那些蠻子嚐嚐俺傅慶的厲害。”

  ??孟德向來佩服傅慶的勇猛。他在騎兵第一團當了幾個月團長，如今傅慶一過來，他就從正團長變成了副團長。但他沒有一點怨言。因為孟德是個聰明的家夥。他深知，隻要跟著傅慶，自己就不愁無功績。立功多了，職位自然會升上去。至於做傅慶的副手，孟德更是毫無壓力。反正在王彥麾下，他也一直擔當傅慶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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