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走的腳步突然急促了起來。

  ??門外還在快急瘋了的竹籃眼睛一瞟，驀地臉上一喜，“大小姐!”

  ??“發生了何事？”

  ??竹籃顧不得將白錦兮拉到隱秘的角落更穩妥一些，直接踮腳在大小姐的耳邊著急說道：“老爺病重，危在旦夕。”

  ??白錦兮忽地瞳孔發大，不可思議到整個人都往後踉蹌了一步。秦秉文病重，怎麽可能的事情，她的手抓緊了竹籃的胳膊，用力到青筋暴起。

  ??那雙向來隨意懶散的眼眸，此刻是跟司晉言一樣令人忌憚的威壓，竹籃還是第一次瞧見大小姐這般樣子，害怕地抖了抖，卻沒退縮。

  ??白錦兮見狀，閉了閉眼，冷聲命令：“上轎”。

  ??門口站著的侍衛互相望了一眼，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他們的本職是“啞巴侍衛”。車軲轆開始滾動，他們聽到了一聲清冷的聲音：“待會兒大將軍出來後，告訴他本夫人去了秦府。”

  ??皇家侍衛抱拳，整齊有力應聲“是”。

  ??馬車上白錦兮冷著臉一言不發，聽著竹籃說道：“老爺原本跟著幾位太師一起商議今年初春所出的試題，他們在書房商議，下人們是不敢偷聽的。

  ??等太師們都出了門，俸己回書房一瞧，老爺便麵色發黑，嘴唇呈紫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白錦兮手握成拳，放緩了呼吸，淩然的眼中是一片殺意。

  ??“你聽到消息便來了？”

  ??“是，小公子已經去了老爺那裏，秦府一片慌亂，派來的人隻說了大概的情況。還有，盡忠大管家聽到消息之後也昏了過去！”

  ??竹籃隻能是一聽到消息就來，老爺那情況常人都能看出是身重劇毒了，沒當場死去就是上天的恩賜。她匆匆忙忙過來，就是害怕，害怕大小姐見不到老爺最後一麵了。

  ??“昏了過去？”白錦兮隻覺得，今兒的天，真的很冷很冷，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之中，刺痛地骨子都忍不住戰栗。

  ??盡忠伯伯伺候爹幾十年了，心性沉穩，連自己都不一定能勝過去，怎麽可能會因為聽到自家爹爹出了事的消息便昏倒了。

  ??竹籃瞧著大小姐麵若冰霜的側臉，忽然意識到她們這些丫鬟是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位主子。

  ??起初她們知道大小姐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的，甚至比起財富，不一定比得過她們當丫鬟的時候，她們雖然沒表現出來，心中或多或少是看不上的。

  ??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中出來的村姑，看到秦府恐怕是哈喇子都止不住，那嘴臉肯定是滿臉諂媚，卑微得不行。

  ??奈何她們失望了，大小姐落落大方，雖奸懶讒猾還是占了個懶字，可好像就是這樣才鑄就了她隨意灑脫的性格。

  ??大小姐很少對她們這些人笑，語氣從不親近誰，可她們相處久了，才知道大小姐真的很好說話，那顆心腸很軟很軟。

  ??然現在竹籃才發現，龍有逆鱗，觸之必怒，大小姐此刻的戾氣，比老爺板著臉還震懾幾分。她們大小姐，是老爺唯一的千金，不僅僅是大小姐那般優異，而且大小姐這顆心很幹淨。

  ??馬車一停，白錦兮直接跳下轎，疾步朝秦秉文所在的院子中走去。竹籃小跑著跟上，幾步之後發現不對勁，大小姐還沒披上披風。

  ??秦秉文的院子亂成了一團，白錦兮大步進來的時候候著的丫鬟仆人跪了一地，甚至有人發出了低低的啜泣聲。

  ??頓時眸子一淩。

  ??她突然覺得這腿有萬般重，甚至看不清司星瀾跑過來時臉上的表情。她就這麽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到那花白丈夫的身後。

  ??羅漢床上躺著身子筆直，唇色發青的秦秉文，他眼窩深陷，胸口處似乎看不出起伏，僵硬地就說是死了幾天的亡者一個表現。

  ??白錦兮呼吸一滯，鼻尖酸脹得厲害，她從來沒看過至親至愛的人這副模樣，就仿佛離自己遠去很久一般。

  ??她腦中閃過秦秉文嚴肅著教訓她寫字沒有端正態度，懟自己懟不贏吹胡子瞪眼，偶爾自己做錯事他無可奈何假意訓斥的樣子。

  ??白錦兮眼眶發紅，眼淚瘋狂在眼眶打轉，卻沒有掉落下來。她才不要像別人說的那樣，以後看到便宜爹的玉竹扇，羊毫筆，或者是千鯉池，慕涼亭這樣的小物件而崩潰大哭。

  ??她才剛剛認了爹，還沒有撒足夠的嬌，還沒有鬧騰夠，怎麽可能甘心呢。前世是這樣，她無父無母，孤獨一生，生來別人有的她都沒有。

  ??如今也是，是不是就活該自己享受不到親情，注定孤苦。

  ??“我爹他，如何了？”她吐字清晰，頂多就是聲音沙啞了些。她就好像是即將宣判罪行的處刑犯，心提到了嗓子眼。

  ??花白大夫微微愣神，站起身揖手，“大小姐，老朽回天乏術，這毒按理來說秦老應撐不到現在，約莫著是慈父之心，等著大小姐回歸才吊著一口氣，大小姐還是……”。

  ??準備後事這幾個字還沒說，就被白錦兮瘮人的眼神嚇了回去。

  ??繞過被嚇得一動不動的大夫，白錦兮屈膝跪了下去，探向秦秉文的大動脈處。驀地沒了力氣得癱坐地上。

  ??她表情已經麻木，探知到跳動的脈搏也扯不出笑容。她應該這樣想的：還好，還好，如大夫說得一般還有命在。

  ??“大小姐”，不知是誰喚了一聲，白錦兮才仿若從地獄般遊走過，終是回了心神。

  ??“小星兒，俸己”，她訥訥地喊了兩聲，在這樣逼仄的環境之中人也能聽得清楚。

  ??“娘，我在”

  ??“大小姐”。

  ??白錦兮沒回頭，沒管他們兩個人情緒有多無助。她看向出氣多，進氣少的便宜爹，下得命令卻讓人打了個寒顫：“秦府閉門謝客，沒有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探望我爹。

  ??查出我爹中毒的原因，書房除非取樣禁止人踏入。還有，從現在起，任何一個丫鬟仆人敢在我麵前發出這種斷氣的哭聲，就給我拔了舌頭，發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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