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的日子誰會覺得好受，一下雨若無地方躲，淋雨生了病，那就活活等死吧。一個人死了便是死了，沒人會給他收屍，任憑野狗來分食。

  ??趕上冬天便最難熬了，沒人願意出來，多半人不是死在嚴寒的天氣便餓死在空空的石碗中。

  ??自由嗎，瀟灑嗎，拿命換的，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什麽好羨慕的呢。

  ??秦秉文重新坐下，那沉著而威嚴的目光直視著如今叫做顧恩的孩子，“你先別急，進了王府，便是奴了，發配發買都是主人一句話的事情。你在外至少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京城權貴人家不存在活契，隻要一入府，終身都是仆。大戶人家誰沒個不能言說的事情，用那種可以拿著銀兩就遠走高飛的仆人，能放心嗎？

  ??拿著仆人的死契，意味著隻要他敢逃走，天涯海角官兵都會追蹤這個逃犯。

  ??秦秉文看這孩子小，以為他不懂得進府的意味著什麽，便先將事情都說清楚了，免得不盡心。

  ??他有一點是比較猶豫的，這個孩子無牽無掛，若有一天真有什麽想控製的，隻需要控製他一個人便夠了。

  ??這也是大戶人家權衡人心之一。

  ??秦秉文以為那孩子會稍微猶豫，哪想他緩慢地搖了搖頭，聲音有著蕭瑟：“老爺，小的想得很清楚，有一點，小的們在外，命不是自己掌控，是上天隨時拿走的。

  ??對於小的們來說，能吃飽穿暖比什麽都好。況且，小的自從走進門，大家對我都很好，沒有鄙夷和不屑。也不用擔心懷中的一文錢醒來就不見了。”

  ??司星瀾抿著唇，小臉板得緊緊的，越發心疼這位小哥哥了。

  ??“真的不後悔？這進了府，子子孫孫都得在府中。”也就是子子孫孫都是仆，他沒說，但大家都明白。

  ??顧恩聞言笑了，鏗鏘有力說道：“那不是更好了嗎，小的多謝老爺成全。”

  ??既然如此，秦秉文也不在多勸，秦府不是虧待下人的主，在這裏幹活的下人，每個月起碼還能拿點月例。

  ??要知道，有些府中隻能不停歇的幹活，別說月例了，能吃飽也是不錯的。他們隻要飯菜都是控製在能支撐起你幹活的力度，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機械性的活著。

  ??即便是這樣，也不知有多少人願意擠進來。有的是為了賣身的那點子錢，有的是隻想活著。

  ??如今又正值戰亂，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往這邊湧得便更多了。

  ??在他們看來，也不是說完全沒有盼頭啊。好好幹活，機靈些。做主子的身邊的貼身貼心人，主子一高興，指縫間露出的碎銀都是一大把。

  ??要是丫鬟年輕貌美些，被收入通房，那可也算是半個主子了。

  ??當然，還有一點，若是主子真很中意，幫你脫離奴籍也並不難。隻不過這點很少有人能實現，以至於現如今，都快成為傳說了。

  ??淩王府處

  ??披著一襲鬆鬆垮垮紅衣的北鏡曈正悠閑地喂著一隻綠白相間的鸚鵡，他膚色極白，並未束發。有兩縷總是不經意從他耳邊至那張好看的唇俏皮劃過，這隨意的模樣，更是顛倒眾生。

  ??他極喜陽光的，隻是先前被腿禁錮，如今他才發覺，阻礙他出來的不是腿，而是跌落凡塵的心。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一玉勺，嘴角噙著一抹笑，仿佛喂的不是鳥，再喂情人一般。

  ??啊寬從門外走來，拱手喊了一聲“世子”

  ??北鏡曈斜睨了他一眼，被琴弦撩撥過的聲音開了口，“她可是沒起來？”

  ??這個她自然就是白錦兮了，她昨天說了要求就忐忑地等待消息，結果都吃完飯都沒人來，她便歇下了。

  ??沒事做啊，自從上次被砍傷了胳膊。她就各種耍賴，什麽一碰重物就大出血啊，一累就出汗傷口被打濕啊。至於身子更是虛了，每天要睡到大中午的時辰，才悠哉遊哉地去膳房要飯。

  ??北鏡曈那段日子生著氣，氣得原因恐怕也有見不著白錦兮的關係。他每天放一些殺手進來，自己在老遠的地方密切觀戰，隻能單方麵看她容顏，不是雙向奔赴。

  ??她偷懶耍滑他比誰都清楚，他送了金瘡藥過去，那傷口早就結痂了。況且隻是皮肉之傷，又未見骨，她做成那副樣子。

  ??那些小麻煩他早不屑於找了，每天在計算殺手的量，操心怎樣能嚇到她又不能真傷了她。

  ??也是因為那段冷戰期，北鏡曈習慣了白錦兮早睡晚起的優秀品質。

  ??啊寬不習慣，他的表情有些很鐵不成剛，聲音都帶著火氣：“是啊世子，這白姑娘睡得早，昨兒你同意帶她去京城，這話屬下還沒傳給她，她就歇下了。

  ??指望著她早起，尋思著不如指望她重新種藥去。屬下便特地晚了時辰去，結果她還未起。世子，要不屬下叫十八去催催？”

  ??今兒可是要去京城的，世子原意是無必要不進京。先皇給淩王下了禁京旨，世子並未不許，況且世子的啟蒙也是在京城太師院的。

  ??於是北鏡曈是預備推拒參加此次的宴席，他跟那個大將軍沒什麽交集，他也沒想見識他風采的欲望。

  ??可小狐狸開口了，即便是麻煩了些，他也準備帶她見識一番。

  ??想著那丫頭知道能去京城後小表情一定很豐富，北鏡曈垂眸無奈搖搖頭，笑容勾得更深，“罷了，讓她多睡會兒，下午再趕路亦不遲。”

  ??世子摩挲著鸚鵡額頭上的花紋，眼中的滿意藏也藏不住，是個人都知道他心情好得快上天了。

  ??而那句輕輕的話，激起啊寬一片雞皮疙瘩，他不明白，他一直盯著的世子怎麽變成這樣的。

  ??說話的調調怎麽形容來著，寵溺，對，寵溺，甜到快要掉牙了。

  ??啊寬無奈地歎了口氣，主子們一句話的事情，下人知道得付出多少努力。又要讓白姑娘多睡，又要趕到司將軍的生辰，那他們不睡了唄。

  ??“啊寬”。

  ??被叫著名字的侍衛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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