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不一樣。

  ??最大的區別便是司星瀾是主子，小乞兒並不是。這話不中聽，卻是事實。

  ??司星瀾不用費盡心思跟其他人打好交道，他需要懂得是馭人之術，他無論是嚴厲或者溫柔都可以，但一定要在下人麵前有威嚴。

  ??他進府的時候盡忠爺爺告訴他，他喊下人的名字即可，無須更沒必要哥哥姐姐伯伯喊。給他們尊敬是一種恩賜。

  ??他不是很明白，去問了外祖父，外祖父隻告訴他，他是個小主子。

  ??所以他可以喊竹青，小乞兒不行，他得加上“姑姑”二字。

  ??小乞兒懂，他本就在人心複雜的環境長大。他比司星瀾清楚先記住一個人的名字，合適的稱呼有多麽重要。

  ??要是不在秦府，換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主子，他也知道該阿諛奉承了。

  ??司晉言來得快，畢竟若無大事，秦秉文也不會主動來找他。

  ??他以為司星瀾出了事情，一路駕馬過來，他翻身下馬，俸己在門外等候。

  ??“發生了何事？”

  ??司晉言蹙著眉，黑瞳越發深邃，俸己都懷疑這帶著戾氣的姑爺到底與原來是不是同一位。以往姑爺也不怎麽笑，到底是能搭話的。

  ??如今卻生怕多說一句話便會惹得人不高興，他那張鬼麵閻王似的表情便會麵向自己，頓時會被嚇得退幾米之外。

  ??他彎下腰，知道姑爺是個沒耐心的主，一邊隨著姑爺小跑進大門，一邊匆匆說道：“姑爺，您別著急，是老爺和小公子，他們好像發現了小姐的下落。”

  ??這話可謂激起千層浪，震得司晉言走路如風的雙腳直接僵了下來。

  ??這俸己還在小跑了，一時沒刹住，慣性往前了幾步，又尷尬地這回來。

  ??他弓著腰，見主子遲遲沒說完，好奇地抬頭看了看。正對上他刻骨寒意的黑眸，一時心中發顫。

  ??俸己是進了門才說的事，倒不怕有人聽到什麽消息，因此司晉言要問什麽，也是可以問的。

  ??可等了沒幾息，那修長高大的身體又走了起來，帶著明顯的急迫。

  ??俸己連忙跟了上去。

  ??前廳議事的地方此刻沒了人，司晉言斜睨著俸己，後者連忙解釋：“來報信之人還在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

  ??“是啊，那位小公子是個可憐見的，沿途跋涉走來，小公子怕他衝撞了姑爺，帶著先去打理一番。”

  ??主要是哪想你過來的這麽快，老爺都還沒畫完圖呢。

  ??司晉言便不在言語，坐下來靜靜等候。

  ??他本想讓俸己說清楚這中間的過程，又想著他說不清楚的話，倒惹得心中更加慌亂。

  ??好在沒多久，秦秉文已經拿著宣紙進來了。

  ??司晉言起身，抱拳喊了聲“嶽父”。他垂下眼瞼，盡量收著那逼人的氣勢。

  ??“你坐下吧，等著那個小的跟你再講一遍，你瞧瞧這個，可有畫出丫頭的神韻？”

  ??秦秉文將自己的寶作遞給司晉言，他手中還拿著其他的畫卷，放在桌上。自個兒拿著茶壺倒了杯清心茶，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司晉言把卷起來的畫攤開，白錦兮的肖象赫然立於眼前，這是她拜嶽父那天穿著打扮，很是好看。

  ??畫上她襲著鵝黃色紗衣，鬢間是鈴蘭木簪流蘇。她那雙眼睛微微笑著，星眸流轉，端得是嬌俏。

  ??司晉言握著畫的手輕輕戰栗著，他那雙薄薄的唇抿得緊緊的，他好久好久沒見過媳婦兒了。

  ??隻在夢中夢到過，裏麵她烏黑亮麗的頭發胡亂地散落下來，明豔白皙的臉上沾染了不知什麽東西。她蛾眉微微蹙著，狐狸眼中一直不停流淚，哭訴問他怎麽不去找她。

  ??他還夢到他在黑暗陰沉的地府，四周都是鋒利尖銳的刀具，她孤零零地站在中心。很多小鬼麵露凶光，下一刻便要撲上去吃了她。

  ??他又夢到她轉世了，忘了他，無比歡喜地嫁給了其他人。

  ??沒有一次是好夢，逼得司晉言都不敢闔眼，又很奇怪，他又想能睡著，起碼能看到媳婦。

  ??夢終究是夢，再怎麽樣也不能這麽細致地看清她每一根頭發，畫上的她更清晰，不會他一伸手抓就沒了。

  ??他聲音暗啞，好半天才開口說道：“嶽父的畫作，自是無可挑剔的。”

  ??秦秉文放下青瓷茶杯，摸著長長的胡須，暗自讚歎這女婿勉強算得上會說好聽的話了。不，女婿是個實誠人，他這模樣是內心真情實感。

  ??因此，自己的畫好也是事實。

  ??不久小乞兒被帶著走了進來，他換上一身寶藍色素麵錦緞袍子，頭發也全部束了上去，小臉洗淨了，蠟黃是蠟黃了些，可五官端正，一看便是乖巧的。

  ??一旁的司星瀾趕緊跑了上去，小小的臉蛋全是笑容，又因為是在父親麵前不敢太過隨意端正站好喊了一聲：“爹”。

  ??順著司星瀾的步伐望過去，小乞兒看到了那俊美異常的男子，不過他的注意力並不能放在那人外貌上。而是被那冬夜寒星的瞳眸吸引，他莫名覺得身上都在發冷。

  ??他連忙跪了下來，顫抖著喊道：“參，參見公，公子。”

  ??他不知對方是誰，隻知從未見過這樣壓迫感這麽強的人。他才覺得以前拿著個鞭子，神態驕傲不屑地抽打下人的那些個下人的富家子弟算不上什麽威武。

  ??他們神氣神氣在外在，隻有他們手中的鞭子或者棒子能讓人害怕。可眼前這位不一樣，他都不敢抬頭看他。

  ??司星瀾也害怕爹爹的，即使爹爹對他很好，不會打他。可他眼神淩厲，總是有一股煞氣圍繞，尤其是成為大將軍之後。

  ??他又走到小乞兒身邊，輕聲哄著：“哥哥你別怕，你把那位女菩薩跟你講得事情再講一遍。”

  ??俸己也走上前，給大將軍續上一杯茶，即便他可能喝不下去，但這也是他能委婉地表達“將軍你嚇到人家了”的方式。

  ??被司星瀾手拉著，小乞兒才仿佛活過來一般，他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盡量控製著回想那天見著女菩薩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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