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
作者:木漏日      更新:2021-06-27 02:29      字數:4476
  楚歇很給麵子地下了馬。

  ??“好呀。”

  ??氣氛如此凝重,大家應當都想著以楚歇的手腕,這狀元不死也得殘。

  ??卻見楚歇果真抽出一柄長劍,隻是胳膊細弱無力,剛抽出來劍頭便往下倒,他便笑道:“嗐,沒使過劍,倒是都拿不動了。”說完笑出聲來。

  ??可隻有他在笑,別人都笑不出來。

  ??他抽劍幹什麽。

  ??楚歇握緊了劍柄,看到前麵的狀元郎身形一抖,像是風中枯葉似的一動不敢動。

  ??微微一笑,一刀斬落。

  ??鮮血濺上他的衣袖,隻聽馬兒一聲嘶鳴,倒在地上。

  ??“騎吧。”楚歇將長劍丟在地上。

  ??狀元剛剛及第,上朝還沒幾回,諸位同僚都沒認全,哪裏見過這等場麵,登時就嚇得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你,你……”

  ??楚歇一腳踢開長劍,血染著青葉漫出一股刺鼻的腥氣。

  ??楚歇走到那狀元郎麵前,扯出一縷淺淺的笑意。

  ??“換不換。”

  ??狀元郎沒敢說話。

  ??“活人騎活馬,死人騎死馬。”楚歇笑著露出尖尖的虎齒,看上去像是一隻青麵獠牙的鬼,“換,還是不換。”

  ??狀元郎徹底不做聲地,隻撐著身子蹬腿退了幾寸,用力搖起了頭。

  ??楚歇站起來,微微扭動了下脖子,像是剛剛那一劍廢了他不少力氣似的。

  ??周圍的氣氛過於凝重了。

  ??楚歇懶懶散散地蹲下,仔細打量著這位狀元。

  ??眾人瞧著比那狀元高出半個頭的掌印伸手抬起這位狀元郎下顎掐住,倏然抬起。

  ??“你倒是很有趣。”

  ??騷話拈手就來,“不如別當狀元郎,來我府裏,當我的夫人。”

  ??半神半假的話瞬間稀釋了凝重感,周圍重新變得樂嗬嗬,一團打趣。

  ??不少心裏門兒清的官員暗自鬆了口氣。同時也發現一個不得了的事情——原來楚歇好男色。

  ??還好狀元的姿色尚可,算是討了他歡心,逃過一劫。

  ??而樹影下的江晏遲指甲深深摳進樹皮,看著麵前荒唐不堪的景象,眼神漸漸變得更加陰鷙。

  ??閹狗楚歇,擅權幹政。身上累累罪行早已罄竹難書。

  ??更害死他的娘親。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活剮了這個人。

  ??他的每一片肉都丟去喂狗,將他鞭屍三百,挫骨揚灰。

  ??*

  ??因身子懶怠,近個把月楚歇都很少出現在朝堂之上。

  ??隻是折子還是每日畢恭畢敬地遞進楚府。

  ??年初剛過,坐著轎攆進了宮殿,便聽到有位看門的禁軍竟然鬥著膽子將他攔住。

  ??“放肆,你可知這位是誰?!”前頭的小太監一腳踹在那禁軍統領身上,雖然沒踹動分毫,氣焰倒是很囂張,“這位可是楚掌印!”

  ??“臣知道。可是楚大人如今案子在身,按照國朝律法,七日之內不得參加早朝。”孫統領一絲不苟地說道。

  ??楚歇眼微微一眯。

  ??“本座有案子在身?什麽案子?”

  ??“昨日夜裏的事情。楚大人的府邸猶如鐵板一塊,應天府的消息遞不過去也是正常。”手握兵權的向來說話硬氣,麵對楚歇猶然不卑不亢,“是城北金還賭坊的事情,涉嫌賄賂朝廷買官的大案。”

  ??噢,是金還賭坊事件。

  ??這可是本書一個重大轉折。

  ??這就涉及到大魏的上百年的家族史糾纏以及權力更迭,楚歇看原文時隻草草略過並不感興趣,現如今要他理清也沒法子。

  ??這麽好的放假機會,他求都求不來呢!正好可以在家躺屍七天,何樂不為。

  ??別搞得跟這朝他多想上似的。

  ??楚歇冷笑一聲,支著手腕往後一揮,連人帶轎掉了個頭,舒舒服服地打道回府。

  ??府外竟遇到了一襲便衣的太子殿下。

  ??可真是稀客。

  ??有些日子不見,他像是又長高了些。

  ??說話時嘴邊有白氣喝出,遮不住嘴角的一縷溫柔笑意:“掌印。”

  ??“何事。”楚歇被小太監攙著從轎攆走下。

  ??“是廊西要道撥款之事。戶部今年的大頭都抵在蝗災上,河西郡卻提出三月前必須撥下七十萬兩修繕金,二位在朝堂上都吵起來了……”

  ??嗬,不讓我上朝堂,卻要我處理麻煩事兒。

  ??沒有權力,哪來的義務。

  ??楚歇冷淡地說:“此事你自己看著來。”

  ??“是。”

  ??少年有說:“還有一事。”

  ??“說。”

  ??“是匈奴耶爾族左賢王攜使臣來皇都覲見之事,比預計的早三天。今日午時便該到了。”

  ??……所有的假期,都是畫餅。

  ??敲尼瑪。

  ??楚歇臉色明顯抑鬱了。

  ??後知後覺地想起劇情,他七年前是私賣戰馬兵器刮了匈奴幾個部落不少銀錢的。隻是後來此事被北境的鎮國侯許邑察覺些端倪,事情沒鬧到明麵上,可暗下還是掐斷了他的財路。

  ??因為他這頭擅自違背約定,故而與當時的耶爾族單於長孫忽敕爾結下梁子。

  ??誰承想不過三四年功夫,忽敕爾的父親奪了他家老頭子的權,一舉統領部落,成了現今匈奴各部落的伊秩訾王。

  ??忽敕爾也成了炙手可熱的左賢王。

  ??楚歇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位。

  ??臉色更難看了。

  ??“我不去,中午你設宴款待便是。”

  ??小殿下趕忙截住楚歇的去路,勸說道:“可是,這些我都不大懂,掌印還是去吧。如今朝中能說話的也沒幾個,還怕在外邦人麵前失了規矩……”

  ??推辭不得,楚歇不得不又當起兩國友誼的橋梁,先回了府邸梳洗換衣。

  ??午時一刻,匈奴人的車馬便入了城。

  ??時隔七年,左賢王忽敕爾還是一眼認出城牆上披著雪色大氅,恍若遺世獨立一般的那個人。

  ??這個男人果真生得一副好皮相。

  ??隔了七年再見,還是撓得人心發癢。

  ??與此人初遇時,忽敕爾便想起草原上狡詐的紅狐狸。皮毛油光蹭亮的即使好看,又很機敏——

  ??是最難獵到的小畜生。

  ??用膳時,新封的太子殿下坐在殿上,楚歇便落座在其左。

  ??雖是匆忙,可掌印將設宴,歌舞,琴曲諸多小事安排得極為妥帖,草原向來貧瘠,大魏美人兒多,美酒也甜,倒是讓他們豔羨不已。

  ??楚歇自然是防著那位的,酒過三巡,他筷子都不動一下。

  ??待到日近西山,給那左賢王在宮殿外收拾出了一處住所,再寒暄了片刻,楚歇打算回去洗洗睡了。

  ??一起身,卻感覺哪裏不對勁。

  ??抬眼瞥了眼身下,臉色頓時一僵硬,登時又坐了下來。

  ??他……媽的。

  ??***

  ??江晏遲一直都能看出來,一下午坐在左側的楚歇背脊挺得筆直,顯然很是防備。

  ??硬是將楚歇拉上這席位,本是打算借著那來使殺了他。

  ??宴席未了,便察覺楚歇微躬身,像是有些難受的樣子,悄悄離了席。

  ??匈奴人果真頗有手腕,楚歇這隻狡詐的狐狸也沒能僥幸躲開。

  ??江晏遲跟了上去。

  ??躲在長廊盡頭轉角處,能明顯感到楚歇腳步虛浮,走了幾步走不動了,隻能扶著牆,身子一點點滑落下去。

  ??是毒殺。

  ??江晏遲想,如此死法倒有些便宜他。

  ??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閃過冰冷的光芒。

  ??他要親眼看著楚歇死。

  ??卻聽到另一個渾厚剛勁的腳步從長廊另一頭傳來,走到楚歇麵前,從雪色大氅裏摸出他纖細的手腕,將袖子推上去,指腹摩挲著手腕細嫩的內側。

  ??半天沒聽到進一步動靜。

  ??莫非這毒是慢性。

  ??江晏遲探出一點頭,卻看到那小王子半跪著抬起楚歇的手,正啃咬著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往他細腰處將他勾住,往前一拉。

  ??便聽到一聲勾人的悶哼。

  ??那聲音在寂靜的長廊裏分外明顯,江晏遲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是毒藥。

  ??然後才聽到那左賢王悶悶地笑了一聲,用匈奴部落的話問。

  ??“楚歇,楚大人。”

  ??“大魏有人知道你不是真的太監嗎。”

  ??這發展他始料未及。

  ??那忽敕爾身手了得,江晏遲不敢輕易靠的太近,隻能盡可能斂起呼吸,放虛步子,再靠近了些許。

  ??隻見楚歇微喘著氣,下巴被攥著抬起,不得不仰視著麵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七年前你夥同陳起默坑了我那麽多錢財,以為鑽進了西京皇城就能相安無事?”

  ??“放……放開……”

  ??他緊著牙,好容易吐出兩個字,又極力地壓製著某種顫音,那種欲而不發的隱忍聽得人血脈噴張。

  ??※※※※※※※※※※※※※※※※※※※※

  ??江晏遲:大意了,萬萬沒想到是這種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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