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東頡眼底飽含著恨意，眼白布滿了血絲，看向傅錦時那眼神似鋒利的刀，抵在傅錦的脖頸處，傅錦與穆東頡直視，他不怕穆東頡的苦苦相逼。

  ??“穆將軍，“傅錦開口，“朕，不是先皇。”

  ??穆東頡忽然咧嘴大笑，笑得陰森可怖，他用手不顧一切的砸向牆壁，麵目猙獰道：

  ??“先皇留下的爛賬難不成就要就此混滅嗎？雁北與大瑛鬥爭，是不是換了大綏就相安無事兩廂安好了？陛下，穆家背後是千萬士兵，兩頭孰輕孰重，陛下心裏自有考量，邊策之死，永遠是穆家的空白，永遠是

  ??臣心中的一道疤，太後心中也明白，陛下，好自為之。”

  ??傅錦不想去指著穆東頡的鼻子大罵他犯上作亂，更沒有理由與資格再去拘束穆東頡，穆東板甩袖離去，他說的話也自是有幾分道理。

  ??傅錦沒有糊塗到烽火戲諸侯的地步，隻是心中有所芥蒂。

  ??穆東頡離開時與匆忙趕來的謝梓霄打了個照麵，謝梓霄見那人氣色虛無，麵色極差，不由得想要拉住穆東頡詢問個前因後果來，可穆東頡連他理睬都不理踩，謝梓霄隻能一怔便朝著傅錦走去。

  ??“陛下！”他大步流星的疾行至龍涎殿外，道：“陛下！厭見之毒有解了。”

  ??傅錦身子微顫，疲憊的眼神盯著略顯激動的謝梓霄，低聲道：“怎麽說？”

  ??謝梓霄看到傅錦不對勁，攙扶著他將他扶至軟榻上，謝梓霄關心則亂，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適？剛剛碰見了穆將軍，可是穆將軍說了什麽過激的話？”

  ??傅錦冷笑：“厲容顏隻要活著，穆東頡就想要朕給個交代，朕要怎麽辦？把厲容顏殺了？”

  ??謝梓霄嘴角忽然僵硬，沉默了一會，道：“未嚐不可。”

  ??傅錦看向他，目光從虛無變成了隱忍，似乎在沉澱內心的焦躁，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讓謝梓霄顯些聽不出傅錦在說什麽。

  ??“這種話，你同我講？”

  ??謝梓霄是同他一起活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城之中，從晉王一直陪伴到東宮，直到現在的君臣，說是莫逆之交過於重，說是君子之交又過於輕，他們倆既像患難與共的兄弟手足，又像萍水相逢的過客。

  ??謝梓霄道：“陛下，傅正同我說，厲容顏被太後鞭答那次，她親自將人帶走，發現了厲容顏身上留有離魂散的痕跡，此毒可以稱得上是百毒之首，染上便可百毒不侵，不過這幹載難逢的毒卻難以應付一種巫毒，就是厭見。

  ??那次鞭答，傅正以塗藥的名義在厲容顏傷口處撒下了厭見，然而，這些日子，厲容顏身上根本沒有一絲不對勁。”

  ??傅錦聽到厭見便頭疼，這次又是厲容顏身上也染上了厭見，讓他更是目眥欲裂，膛目結舌，怒火中燒道：“傅正！”

  ??謝梓霄繼續說：“陛下你可知厲容顏身上為何沒有對厭見起反應？因為離魂散的作用，那離魂散競牽製住了厭見，讓本應折磨人的厭見像銷聲匿跡了一般。”

  ??傅錦似乎明白了謝梓霄什麽意思，怒道：“你想說什麽？”

  ??謝梓霄口齒清晰，一字一句道：“換血！”

  ??“唾當！“一聲巨響，傅錦竟一掌下去將麵前的檀木案幾拍的粉碎，連同案幾上的筆墨紙硯也被震的四散開來。

  ??門外的小太監就要進來收拾，卻被林德海一把拉住，教訓道：“你湊個什麽熱鬧！”

  ??傅錦忽然笑起來，笑得比穆東板還要陰森疹人，加上他麵色蒼白，疲憊不堪，似是哭喪一般的在謝梓霄麵前冷笑。

  ??謝梓霄渾身上下起滿了雞皮疙瘩，忙道：“陛下，你若是不願便自身難保！”

  ??傅錦淒涼的笑道：“這是連老天都看不慣阿顏在我身邊是嗎？”

  ??謝梓霄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幹脆閉上嘴，跑到窗前去開窗靜心。

  ??傅錦：“穆東額威脅朕，太後與傅邵一直在背後打著大綏江山的主意，傅越蠢蠢欲動，朕也抓不到證據不能為難她，雁北氣勢洶洶，阿顏不省人事，連老天都要攪這趟渾水，謝梓霄啊，你說朕這個皇帝當的有意思嗎？”

  ??這話不可以隨便接，即使謝梓霄同傅錦這層親密無間的關係，謝梓霄仍然不敢妄言，便三思後道：“陛下，人皆有苦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的。”

  ??傅錦麵前忽然變得朦朧了，不知是哪起了水霧，是整個龍涎殿嗎？還是他一雙小卻深邃的眼窩？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流淚，淚水流淌下來的那一刻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總感覺想要用眼眶將那滴淚珠兜住，可是用力去兜也兜不住。

  ??謝梓霄大驚，手足無措的疾行過來焦躁的原地打轉，傅錦拉住他，無比鄭重其事的道：“你說，我退位怎麽樣？”

  ??是我，不是朕。

  ??他曾經喜歡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驕傲，他也曾想持寵而嬌，可將心托付出去，即使是那人將他傷的千瘡百孔，他都不願去怪那人，不是那人的錯，也不是自己的錯，是這世間的錯，是這皇城的錯。

  ??隻要擺脫了這身份，掙脫了這禁錮，是不是就可以同他心愛之人去過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哪怕攜著一身致命的毒，也能無拘無束的瀟灑至而立之年，至少變成一壞黃土之前，他沒有顧慮，沒有遺憾，不會涕泗橫流的說這世上還有個牽掛之人。

  ??謝梓霄顫抖著身子，似乎全身上下都在用力，瞳孔中書寫著不可置信：，瞠目結舌的模樣裏盡是恨鐵不成鋼，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舉起來，顫動的指尖對著傅錦那張蠟黃的臉，道：“瘋了，都瘋了！”

  ??他似乎是將傅錦置之不屑之地，懶得再抬眼看他，失望至極的一拳打向窗欞，窗欞隨之而碎，那人也決絕離去，不曾回頭給身後之人留下半點情麵。

  ??傅錦站在原地，身子沉重的讓他不堪重負，雙腿一軟便直直跪了下去，窗外是一片夜色，繁星點點，夜鶯啼叫，星空下是一片燈火，那片燈火，更像是諷刺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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