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肅殺的眼神中莫名多了些憐憫，他輕聲道：“所以，你要用這一輩子來抵。”

  ??--

  ??水霧方宮外，厲澄皺著眉頭，紫瓊被禁衛軍押著出來，證明厲容顏的計策已經實施。

  ??可她人卻遲遲沒有出來，奏樂聲已停息，許多大臣也已經喚下人去叫來了馬車。

  ??厲澄站在門外，眉心一片濃黑。

  ??傅正開了門走出來，他似是故意站在門外，眼神向周圍有意無意的瞟了瞟。

  ??厲澄看向他，傅正似正在等這一瞥，不慌不忙的趕著開口：“本王怎從未見過你？”

  ??厲澄在心底冷笑，麵無表情的頷首道：“剛調來的，王爺不熟。”

  ??在紫金宮時厲容顏就曾同他分析過，傅正曾經是厲越析的狗，厲越析助他在大瑛步步穩紮穩打，而他隻負責做厲越析的眼睛，厲越析對他采用放任式管控，傅正給他的東西越多，他能給予傅正的東西越多。

  ??可惜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傅正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便在宮道截殺中故意借刀殺人除掉了傅暉，傅暉一死，厲容顏便會垮台，事情都在傅正的掌控之中。

  ??他嫌火勢燒的不夠大，便傳了流言蜚語造謠厲容顏是雁北的奸細，借此與雁北劃清界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傅正就是在扮豬吃老虎，雖看上去贏弱的宛如毫無攻擊性的廢物，可心思狠毒，手段多樣，善後也善的不留蛛絲馬跡，絲毫不給人可以下手調查的漏洞，甚至厲越析都無法指明自己曾與傅正有過利害關係。

  ??因為傅正早已切斷了所有與雁北有關的證據，現在的他，隻是大綏的襄垣王。

  ??“剛調來的？今夜的守衛調動權在誰手裏？＂傅正隨意向一位侍衛側頭相問。

  ??侍衛俯身單膝跪地，道：“回王爺，閹人的調動權皆在掌事太監林公公的手中。”

  ??傅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咬著嘴唇打量著麵前的厲澄，道：“林德海手下的人嗎？蠻人今夜刺殺陛下，皇命攸關，林德海竟然在這關鍵時刻用新調來的人手護駕，這可就是他的疏忽了。”

  ??侍衛皆知這是在襄垣王在明裏數落禦前掌事太監的不足，大氣不敢出，眼珠直勾勾盯著地麵，冷汗順著曲線染濕了衣襟。

  ??厲澄不由得心中一緊，紫瓊已經完成了任務，按理來說厲容顏也該出來了，可現在大臣走了一波又一波，舞女魚貫而出，連傅正都悠閑的出來與他在莫名其妙的拉話，可厲容顏呢？

  ??難不成是裏麵出了什麽變故？

  ??想要進去一探究竟，可傅正就似個攔路虎一樣的攔在門前，臉上笑意盈盈，麵色蒼白，似是一陣風就能給他吹的昏天黑地，現在人多眼雜，更不可貿然出手。

  ??厲澄拱手道：“王爺，大人們走的差不多了，奴才該進去打掃，若是不及時，會被林公公罵的。”

  ??傅正向屋子裏瞅了眼，禾瀾亦在同幾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寒暄，大致也走的差不多了，便偏頭道：“去吧。”

  ??厲澄倒吸一口涼氣，低著頭，壓低帽簷，沉著臉走進。

  ??水霧方宮之中早已沒有了厲容顏的身影。

  ??厲容顏身形婀娜，周身氣質極佳，一眼便能瞧出來，他不禁有些慌亂，在收拾餐桌時，扯了扯身旁太監的衣袖，低聲道：“剛剛有沒有帶走什麽人？”

  ??小太監疑惑：“你問這幹什麽？”

  ??厲澄冷聲：“好奇，聽說而已。”

  ??小太監：“你都聽說了還來問我作甚，剛才的確帶走了個太監，還是陛下欽點的呢。”

  ??厲澄了然，桌子擦到一半便跑了。

  ??龍涎殿內，厲容顏推開了傅錦想要作妖的手，嚴肅認真的看向他，道：“今日我來並非找符節，那東西與我來說並沒有作用。”

  ??傅錦輕笑：“嗯，那你是來找什麽的呢？”

  ??厲容顏歎口氣，朝他伸了伸手，道：“結束一段舊情，香囊和玉佩給我。”

  ??傅錦偏頭，皺著眉，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追問：“你說什麽？”

  ??厲容顏耐心極好，“香囊和玉佩，給我。”

  ??桌子上擺放著些堅果和糕點，厲容顏將那黑殼瓜子一顆一顆撿出來，在鋪著紅綢緞的桌子上擺成了“欠”的字樣。

  ??她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同誰說，“東西還我，不代表我們兩不相欠，我欠你的，你拿走便是。”

  ??我欠你的，你拿走便是。

  ??傅錦不知道為何心如絞痛，讓他心疼的不是這句話，而是麵前這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以為一切都要恢複如初，波瀾不驚的時候，曾經與自己風雨同舟的人毫不留情的掀帆斬舵，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

  ??然後這個人竟然麵不改色的來到他身邊，跟他說，欠你的，你拿走便是。

  ??傅錦的嘴角僵硬的笑不出來，他幾次欲要開口卻都因為無話可說而被無情的截斷，在厲容顏麵前，他就像是一個小醜，一個明明坐在巔峰享受人間富貴與極樂卻依舊窮困潦倒且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

  ??從頭到尾，都好像是他自己在充當主角。

  ??傅錦冷笑著走上前，厲容顏能看出他的額角在暴動，她的嘴角在抽搐，這個男人正在癲狂的臨界點上。

  ??冷風吹過，吹的厲容顏從頭涼到腳。

  ??“你欠我的命，足夠你死千百回了。”

  ??傅錦的額頭與厲容顏的額頭僅有毫厘之差，他以身高的絕對優勢欺壓著厲容顏，他俯瞰著這個在同時仰視著自己的羔羊，忽然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厲容顏想要偏離他的視線，那視線灼熱的讓人想逃，可傅錦不願意讓她脫離自己的掌控，掰著她的下巴讓他逼不得已的盯著自己。

  ??“你欠我的命，你欠我的情，命債好還，情債難償，朕真的想要你受盡這人世間的羞辱謾罵，然後再一點點活剮了你，燒成灰，泡茶喝了，怎麽樣呢？”

  ??他似一個雙目空洞無神卻猩紅的可怕的地獄修羅，眉宇間的戾氣似是要命般的纏繞在他的頭頂，是他作惡的屏障。

  ??厲容顏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傅錦步步緊逼，直到逼不得已。

  ??若今日在此喪命，就當償還了這一世的冤孽了吧。

  ??“主子！”

  ??厲澄破屋頂而入，手中的銀針與灰塵融為一體，在灰暗紛雜的環境中隻有聲音能告訴準確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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