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一黑，容顏便睜開了眼，月光暗淡，照進來的光輝都是朦朧的。

  ??容顏保持著側睡的姿勢，細細端詳著傅錦的臉，她不想聽傅錦再說他們二人的以後，她怕傅錦說著說著自己就舍不得他走，她舍不得離開有傅錦的大瑛，也舍不得離開東宮，更舍不得離開同榻之人。

  ??往後的日子裏，她的榻邊隻會是冰涼一片。

  ??第二日一早，容顏猛地睜開雙眼，陽光映射著雪，照進來的光芒甚是刺眼，她慌亂的摸了摸身側，那裏早已是冰涼一片。

  ??容顏趕忙起身，冬日裏，她僅穿著身中衣便打開了門，青青見她穿得如此單薄趕忙把人往裏推，驚道：“這麽冷的天你是要嚇死我嗎？快回去披上氅衣喝些薑湯..….”

  ??“傅錦呢？”容顏抵住青青的肩膀。

  ??青青指了指外麵，道：“一早上殿下便穿了鎧甲出去，這會被陛下叫去議事了。”

  ??她昨晚怎會睡的那樣沉，竟都不知道傅錦是何時起的身何時更衣穿上鎧甲，又是何時出門的。

  ??見容顏驚慌失措，似是丟了什麽寶貝物件似的的失魂落魄，青頃便自己為她披上了氅衣，端了碗薑湯來，道：“殿下吩咐了，你昨晚勞累，不允許下人打擾，連更衣換鎧甲都是在偏院。”

  ??容顏閉上眼睛緩了心神，看向門外的大雪飄飛，靜道：“更衣，備馬。”

  ??烏黑色鬢毛的駿馬上跨坐著一位疾馳的“少年”，在紅牆綠瓦的官道上肆意馳騁，他身著白色束腰寬袍，遠遠看去似一朵洶湧澎湃的浪花，兩道收袖讓他看上去越發氣宇軒昂，發鬢梳的精致。

  ??用琉璃扣高高束起，瀟灑俊逸，顧盼生輝，美的不可方物。

  ??容顏策馬抵達龍涎殿門外時，傅錦正帶著肖瑛一步步踏下九層高台，玄鐵甲上身，靈神劍在側，襯得傅錦似是一個巨人，鋒利的眉頭像極了兩把利斧，隨時可以劈下那惹人不快的愁容。

  ??兩萬大軍在城外靜候，文武百官皆叩首為太子爺送行，銅鼓敲響，號角抑揚，皇帝負手而立在龍涎殿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步入硝煙，他黝黑的發根中參雜著些許銀發，和他臉上縱橫交錯的溝壑交相輝映。

  ??這裏盡是些生麵孔，不適合女兒家駐足，禾亦瀾也想目睹傅錦一步步踏出城門外的風光模樣，可禮數拘束著她，讓她隻能對著青燈古佛日夜虔誠祈禱。

  ??她嫉妒極了容顏，憑什麽容顏就可以女扮男裝與傅錦一同進出，而她卻隻能站在這裏遠遠觀望。

  ??但其實她是知道的。

  ??容顏聰慧過人，傅錦最愛的也是她，就連皇帝也已經認可了她，所以她除了嫉妒也是無話可說。

  ??傅錦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瞧見了容顏。

  ??那宛如謫仙的氣質，那豐神迥異的神態，那不食煙火，飄然出塵的模樣讓傅錦在萬人注視中停下了腳步，目光直直停在遠處策馬的容顏身上。

  ??容顏衝他一笑，傅錦的心都要融化了。

  ??隻是駐足了一會，傅錦被鐵甲覆蓋的肩膀上便留下了一層殘雪，他喉結滑動，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液，嘴角輕佻的上鉤，似是在回應著某些微妙的感覺。

  ??兵部為傅錦念了宣召書，給了他兩萬兵馬的調動權和花名冊，分撥給了他五百匹戰馬，三百石糧草以及不可計數的縮重。

  ??禮部將人送到凱旋門外便三跪九叩的回去，這預示著傅錦可以開始主殺伐，過了這道門就是這兩萬兵馬的天地，容顏默默跟在一旁。

  ??在禮部官員走後勒馬，傅錦轉了馬身，與容顏相對，容顏默默看著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如果可以，就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白雪覆佳人，佳人尚別離。

  ??肖瑛雖不喜容顏，可這種時候他也做不來毀氣氛的事，一個人用雙腿夾緊了馬腹，馬鞭一揮便疾馳而去。

  ??傅錦的馬通體雪白，而他的鐵甲卻烏黑鋰亮，兩兩相克，卻也無端相融。

  ??風中，傅錦隔著戰甲，他說：“等我回來，阿顏。”

  ??容顏緩緩點頭，眼角似乎有什麽溫暖的液體流淌而過，傅錦想要替她拭去淚水，可冰涼的鐵甲沒有那樣的柔情，傅錦隔著鐵甲，觸碰不到容顏的脆弱。

  ??容顏用額頭抵著傅錦的鐵盔，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輕聲哽咽道：“今朝既已同淋雪，此生必能共白頭。”

  ??快看啊，東宮後院的白蓮還在等著誰，它們被覆上一層又一層的冰寒，來日綻放卻總是能爭奇鬥豔。

  ??鐵一般的身影離開，從碩大的巨影變成了浮世的一粒塵埃，容顏轉身，常林海已經在角落裏等著她，老太監做了個手勢，緊跟其後的錦衣衛便提著刀走到了容顏身前，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數，麵目莊嚴，似是不可扭轉的正義與凜然。

  ??大理寺的門開了，雪停了。

  ??審理堂前，坐著的是年邁的大理寺卿胡立青，他花白的頭發象征著年歲，寬廣的額頭是嚴肅莊嚴的痕跡。胡立青是老臣，審理的大小案件無數，在他手中有重獲新生之人，也有逐步走向地獄之人。

  ??老頭本到了該乞骸骨回鄉的高齡，可皇帝垂憐他將他牢牢禁錮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一方麵是信任，另一方麵是怕九卿再無權衡。

  ??容顏潔白的袍子和這裏昏暗的環境格格不入，胡立青花白的發絲中還夾雜著些黑，看起來混沌濁清。

  ??常林海同胡立青低聲耳語，胡立青時不時抬頭用深遠的目光側視著這位連衣袂都是潔白的女扮男裝的“翩翩公子”。

  ??“這案子的確有古怪，不過陛下親自讓你認下，你就是不想認也要認。”

  ??胡立青的聲音略微顫抖，這事不像是麵前之人能夠幹出來的，但他卻要聽從上頭安排，將這罪責壓在這人身上。

  ??屬實有些昧良心。

  ??容顏站得筆直，麵色肅穆，讓一旁的守獄一度以為她是來監工的。

  ??常林海緩緩走下階，笑道：“那咱家就不打擾大人審問了，大人自便。”

  ??胡立青有些迷糊，他追下來，尷尬的看了眼容顏，又轉過頭去，道：“這……這不是已經都完了，怎..怎的還要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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