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天界已經頹圮不堪了，昔日的光華黯淡了不少，九天十地一片哀寂，曾經風光無限的大仙、帝君們紛紛緊閉家門，宮門前隻掛上死沉沉的白帆和白燈籠。雷神玉樞府裏的法會已然準備得差不多，天未白雷霆殿裏風、雨、雷、殿四部堂的幾十部天君、府中上下一二百個侍仙各穿素服、戴青紗隻待華台鍾響便魚貫入三清殿，大家其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聞得些風聲。

  ??聞仲、皓翁二人早已在三清殿等候多時，律令搬來兩張檀木太師椅請他二位落座，四部天君分列於聞仲、皓翁身後，做道場的班子乃是請的三清殿守掌管雷兵令旗的“太明五行召雷天君”劉霖及其門徒；護持道場的乃是雷兵將領—五方蠻雷使者。

  ??東華台鍾響三巡，天色見亮，昏睡了一夜的林墨雪才被這渾厚的鍾聲驚醒，揉了揉眼又踢了一腳周采兒。“周姐姐，該起來啦！”

  ??“嗯...”周采兒昨晚的酒還沒醒，蠕動了二三，“幾時了耶？”

  ??“不曉得鍾聲響了多久。”林女拉起周采兒道，“柳郎去了廣宸天還沒回來，我得去前殿問問！”

  ??“柳郎？”周采兒心裏想虧得林墨雪敢這樣喊普化天尊。“再睡會兒罷！”

  ??“懶姐姐，這可是聞天尊的臥榻待會兒他來看見你眠在床上，準教你好看！”林墨雪撅著嘴說。

  ??周采兒單以為這便是林墨雪的寢室，哪裏曉得這也是聞仲的寢室，聽說自己躺在普化天尊的臥榻上嚇得周采兒差點兒跌落床頭。

  ??兩個小女子匆匆起床，收拾了床鋪，簡單打水洗漱後一副素顏便奪出門出去了。

  ??“誒？不知道子鳶姐姐起床沒，待我去瞧瞧！”林墨雪紮著條馬尾發，蹦躂著往子鳶房間去。

  ??“子鳶姐姐好像...”周采兒欲言又止，心中隻希望昨晚她看見的黑色神光當不是什麽旁門左道罷！

  ??林墨雪敲了敲門不見應，又大膽推門進去，尋了幾轉不見子鳶又和周采兒轉出仁化殿，路上逮住個下仙一問才得知群仙都在三清殿作法會。

  ??法會這頭一切準備就緒，律令示意召雷天君開壇，劉天君頭戴蓮花三清紫金冠、身披九龍鑲黃道袍，胸前一副白色對劍、手上一柄天師拂塵；天君先向聞仲躬身行禮，再念聞仲尊號，然後焚香開壇。是時，三清殿中鼓樂哀鳴，十幾位道仙各持法印、笏板、令旗、木劍，又持金鈴、金鈸、金鐃在殿中時而誦經、時而叩拜，清香嫋嫋盡顯道門威儀，正所謂凡技仙授，這天上的法會與凡間的水陸道場倒的確是那麽一回事。

  ??聞仲與皓翁位尊，會時不需久站，除了天君要眾神參拜時一般都端坐在太師椅上，聞仲坐在排頭，身後貼著子鳶姑娘，手裏抱著四弦琵琶，待會兒法會結束還有“樂伴飛升”這就需要子鳶彈上三曲了；子鳶背後又是身著漢袍、持笏板的四大雷神、雨神、風神、金靈聖母，再往後又是諸雷神；大家麵目嚴肅，都靜靜地觀看著法會。

  ??法會及半，林墨雪和周采兒兩個鬼頭才跌跌撞撞來到三清殿，見裏裏外外縱列著一二百位神仙嚇得大氣不敢出，隻得偷偷摸摸往內殿走。

  ??“誒？是林仙子呀！”末梢的龐天君揣著笏板，小聲兒招呼道。

  ??一聽龐天君說，幾個腳站麻了的天君也回頭來看，微微向林墨雪和周采兒行禮。

  ??“見過諸位天君。”林墨雪乖巧得回個禮，又往殿裏頭瞧了瞧。

  ??“嘿！林仙子瞧個甚呢？是瞧法會還是瞧我們家天尊耶？”龐天君半開玩笑，周遭幾個潑皮的天君同聲附和，淨拿林墨雪說笑。

  ??“這神仙姐姐又是哪家的上仙？”

  ??“哈哈，好乖巧喲！”

  ??“這是我在月宮中的姐姐...”林女介紹了周采兒，繼而又與周采兒介紹了旁邊的幾位天君。

  ??見皓翁、律令等都在林女不敢上前怕聞仲挨說，就在群仙末梢與幾個以往熟識的天君悄悄閑聊，林女也是忘了這可是包括她婆婆在內的諸天亡仙的悼會，一夥人以為躲在大殿後麵兒聞仲聽不見，聲音是越說越大。

  ??聞仲尚沉浸在失去師尊、摯友、同門的悲痛中，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迷離；自己心中有千丈怒火卻又拿太濁無可奈何，三界疲敝紫微大帝心術不正；兄弟玄邪似乎也走上了歪路；還有墨兒，一直在雷部也不知道該給她一個怎樣的生活。

  ??“天尊。”子鳶拍拍聞仲，叫他回頭看看。

  ??“嗯？”聞仲一回頭，律令、皓翁、四大雷神等具皆回頭，隻見尾後林墨雪帶著周采兒和幾個天君有說有笑，心中不禁火冒。“是林仙子嗎？”聞仲望道，明明看在眼裏卻又想幫林女開脫。

  ??子鳶輕輕說：“好像是的。哎，妹妹怎還在說笑？”

  ??皓翁也皺著眉，搖頭道：“太不像話了。”

  ??“這丫頭！忒不懂事！”聞仲將手一拍，驚得正在焚香稽首的召雷天君趕忙停了，“林墨雪！你在做甚？”聞仲一聲喝，驚得滿堂神仙動也不敢動，林墨雪站在柱子後麵兒，老遠望見聞仲黑著副臉。

  ??“我...”林女不曉得該說甚，百目所聚讓她如烈火焚身般難受。

  ??聞仲往回走了幾步，指著中央三清座下的靈位加重了口氣道：“你知道現在在幹甚麽嗎？雷部這麽大你要胡鬧就去它地兒，跑三清殿來做甚？”

  ??林女愣在原地，本來緋紅的臉色又變得更加難看，她和周采兒低著頭不敢答聞仲一句。

  ??“你是木頭嗎！”林女不做聲越惹得聞仲發火，又不敢罰她隻有將火灑在他門人身上，“龐洪！劉甫！苟章！畢環！她們不懂事你四個也不懂事嗎？給我跪下！”

  ??四個天君被嚇得瑟瑟發抖，丟了笏板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林女見牽連了雷神包在眼睛裏的淚花兒一下子湧出來了，“對不起！”

  ??周采兒第一次來雷部就闖禍趕緊也陪同天君們跪了下來。

  ??林墨雪被聞仲罵哭後一發不可收拾，杵在哪兒大哭，聞仲見林女哭後又上到她跟前道：“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的婆婆，她死了，我們正在悼念她，此情此景哪裏容的下你說笑？”

  ??林女本不知曉這悲痛之事，聽聞仲講再一看確看見了自己阿婆的牌位，這麽一來她就更加自責與內疚了。若是以前這般傷心林墨雪定然早已鑽進聞仲的懷抱了，但現在她隻有孤零零的在原地啜泣，她不在意周遭大仙們的指指點點，隻在乎惹著了聞仲。

  ??“你隻知道哭嗎？”聞仲到林女麵前一皺眉，“要聽法會就好好聽！”

  ??“嗯。我知道錯了。”

  ??“好了，別哭了！”聞仲拉著林女直走進殿裏，將她按在自己的椅子上。林女傻坐在聞仲的椅子上又望了望門口，示意聞仲繞過四位天君，聞仲瞄了眼林女淚汪汪的眼色，然後道，“爾等速速起身，召雷天君繼續法會！”

  ??聞仲的這般遷就所有人看在眼裏，從來的風言風語似乎更加真實了，律令負手、皓翁搖頭，所有天君都默不作聲，子鳶抱著琵琶更是將這些記在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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