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門祝壽(3)
作者:夢無垠心向月      更新:2021-06-05 02:02      字數:3745
  卷二見龍在田

  《詩經·衛風·碩人》中有言:“手如柔荑, 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螓首蛾眉。”麵前女子當是如此,生得極美,天香國色難逢敵手。

  秦延熙見過京中不少名媛貴女,相貌且較麵前女子差上不止一星半點, 性情也多是溫柔淑女,見著外男會害羞, 說話多是慢條斯理、小聲小氣…左右是閨房中人物,極是尋常,算不得什麽。

  ——可眼前女子與她等大不相同。這樣想法無端的、沒有緣由,來得凶猛,來得強烈,隻是初見,隻是話都未曾說上一句, 秦延熙卻直覺如此。

  他看琴案後端坐的女子,非隻顏色姿容為上上優等, 於氣質更是出類拔萃, 溫和卻不拘謹,平靜愈且泰然,神色從容不見半分扭捏之色, 秦延熙在麵前女子身上感知到了相同的氣息——隸屬強者的內心。

  他欣賞那樣的內心, 他尚未婚配, 亦未動真情,麵前女子正與他相配,瞧著年紀輕輕,沒綰婦人發髻,想也是待字閨中。

  此刻出現在這兒,出現在蘇府,多半與太師有上聯係,可會是太師家中的何許人物?

  秦延熙想到這兒,不知怎的,忽而想到府上傳聞,傳聞蘇太師嫡孫女蘇涵,年二十、小他一歲,久負盛名,言之京城第一美人。其人年齡雖長卻不知何故猶未曾婚配,自小於清霖觀中隨妙法神尼修行,由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真如此,既湧現這般想法,秦延熙心內管不住得萌發出按捺不住的歡喜,

  當真如此,卻是好了。即是年歲稍長,卻也半點瞧看不出。

  ……

  房外的日光盛放著,透過敞開的房門與秦晟身後的開窗,正正照到蘇涵身上,照到與他相對、直直凝視著的女子身上。

  時間似在這一刻斷了流動,秦晟眼中也再容不下他物。麵前少女的身影與他思念的蘇師父相疊相合…虛幻真偽,他隻覺他的蘇師父回來了。

  那便不由得往前挪步,手掌微微伸出、眉頭緊皺,眼中全然迷蒙,平添了幾多哀傷、慶幸,往後再開口時,秦晟低喃著,夾了一二分顫音哭腔,哽咽道,“蘇師父——,你回來了?”

  “涵涵!”

  眼眸中,蘇語的身影愈發近了、顯眼了,秦晟那廂將俯下身、伸手觸摸,蘇弘冷不丁厲聲嗬斥,

  “涵涵無禮!還不快拜見昭成郡王與燕王世子!”嗬斥聲極是高昂,頓時震醒了兀自挨近的秦晟。

  他腦海頃刻回複清明,麵前蘇語的身影卻跟著支離破碎,他待真實看清跟前少女的相貌,與蘇語六七分相似,尤貌美三分,可顯然素未謀麵、不是同一人。

  登時“啊”一聲無意識輕呼,秦晟連著往後退了三步,麵紅耳赤,急忙行揖請罪,“冒犯了姑娘,小王魯莽,姑娘,姑娘像小王的一位故人,小王看錯了,懇請姑娘不要與小王一般計較。”

  “故人?”

  蘇涵乍見許久未見的皇長孫,已是吃驚得難以無動於衷,再看他朝她走來、聽他呼喚“蘇師父”,更是微微動容,她自無法與之相認、訴諸實情,可那一聲故人…是舊友還是已死之人?誰是故人?蘇涵忍不住問道。

  “已——”

  秦晟聽她開口說話,頓時好生愣了一愣,腦中想到:聲音好像,好像,嘴上不由呐呐張口,下意識想要答話“已死之人”。

  蘇弘卻在此刻慍怒再道,“涵涵,爺爺喊你沒聽見嗎。還坐著做什麽!”

  怒喝聲驟然打斷秦晟,他話沒說完,蘇涵也不能繼續對爺爺所說置之不理。便看她瞥了眼秦晟,起身走到琴案前,屈身朝他行禮,“閣下言稱‘小王’,想是昭成郡王,臣女見過郡王殿下。”跟著朝一邊的秦延熙行禮,“見過燕王世子。”

  說話間,蘇弘父子已走到前來、挨到三人近旁,

  “這是老臣孫女蘇涵,”蘇弘向秦晟二人拱手,微微輕笑,介紹道,“老臣家中子息不旺,隻一對孫兒孫女,自小都被寵壞了。失禮之舉,希望二位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話了,秦晟、秦延熙尚沒來得及答複,蘇奉道在二人身邊傾身行禮,接過話道,“犬子蘇學勤,涵涵長兄,晨間去街市上采買貨品,不得拜見二位殿下,請二位殿下恕罪。”

  “蘇大人言重了。”秦延熙當先答話,說罷將目光投向蘇涵、大大方方,既不太過灼熱以致褻瀆冒犯,也不飄忽閃躲以致略顯羞澀。隻一對眸子亮堂堂的,不失禮貌得注視著對話之人、很有神采,嘴角微微勾起、笑盈盈道,

  “原是蘇小姐,秦某早聞大名。今日果是百聞不如一見,蘇小姐好。”說著,他身子略彎,兩手抱拳高拱,作揖又道,“無意打擾蘇小姐撫琴雅興,秦某向小姐賠禮道歉。”

  “無事。”蘇涵微微頷首、欠身行禮。

  秦晟候他二人話落,過上須臾,才躬身朝蘇涵道,“蘇姑娘好。”比之堂兄秦延熙,這一句卻是平靜許多。

  “嗯。”蘇涵亦一般平靜,輕輕笑笑,並不多話。

  二人簡短的互動端得尋常,老太師蘇弘負手站立,目光慈祥得瞧看自家孫女,和聲說道,“二位殿下此番前來是給爺爺祝壽,涵涵,”話到這兒,他頓了頓,續說,“家中既有貴客臨門,你作為主人家,就不要繼續呆在琴房,一塊兒陪著走走。”

  “…好。”蘇涵點頭應下。

  ~~

  出了琴房,五人隨後行至花廊小園,蘇弘父子走在最先,踏著曲曲折折的長廊,介紹花園之中但有幾分不俗、些許來曆的景觀植被,其後跟著蘇涵、秦延熙並排漫步,最末餘下秦晟,獨個觀賞園中景致。

  “知了知了”“唧唧”“瞿瞿”…

  許是身處花園,許是時候深了、日頭濃了,秦晟耳邊除了人聲,另有一陣陣交織的蟲鳴,或喑啞、連續不斷,或強勁有力,或小而尖細…是盛夏才興起的小蟲,秦晟識得其中“知了知了”的蟬叫,此起彼伏、一片一片,初令他覺得聒噪,多聽幾遍倒也還能入耳,又想蟬這種生物,幼蟲期數年的潛伏換得成蟲時在地麵上短暫、放肆的一夏,心中便多了幾分寬容、由它們叫去。

  “蘇小姐,你看那花,生得很是嬌嫩。”

  耳邊,堂兄秦延熙的話語聲悄然飄了過來,秦晟縱是無意,那話聲左耳進、右耳出也是腦中過了一遍,他但聽堂兄同身邊人說道,

  “秦某人那時聽琴聲曲律優美、音韻清緩,極是動聽,比肩當世一等名家,彈琴之人必是在古琴上下了一番苦工,蘇小姐想來是喜歡古琴了?秦某人也喜歡,雖遠不及小姐修為深厚,可君子六藝,秦某人都略有涉及。”

  親近、攀談於那番言語中展露無疑,甚是隱約討好,秦晟扭頭瞧走在自己跟前的兩人,暗想他這堂兄多半是對人蘇姑娘有意,表現得這般雀躍、熱情,可到底當著人爹爹、祖父,也不知收斂、含蓄一些。

  轉念想到蘇姑娘絕色佳人,如何能不我見猶憐,她又非婦人發髻,多半是待嫁之身,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若得郎有情、妾有意…未嚐不是件為人稱道的美事。

  如此一想,複見二人並排行走的背影,登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竟無端匹配、相契。

  有朝一日她若成自己堂嫂,

  秦晟眼前浮現出跟前背對著自己的女子一身鳳冠霞帔,伴在新郎裝束的秦延熙身畔明豔異常,

  ——這般情景分明隻是想象之中,秦晟卻不知為何,竟對由他自己構想出的虛幻感到分外不快、倍加刺眼,內心之中更壓抑難過得無以言說。

  如此過上須臾,壓抑愈重,難過愈深,沉悶得將近無法呼吸,秦晟恍而愣了愣,自覺莫名其妙,

  ——那與他有何幹係?

  不由輕搖了搖頭,嘴角鞠起,好笑得嘲諷自個兒。

  可說來也怪,那樣幻景之後,秦晟卻是再也看不過眼堂兄與蘇姑娘並排行走、有說有笑(作者注:並沒有,僅燕王世子一廂情願),索性將腦袋撇到一邊,一顆心全注在花園上,眼不見為淨。

  ~~

  腳下彎彎曲曲的廊道仍未走到盡頭,蘇府深處的這處花園不知占上多大,比之前夕平凡普通的花種,到底多了些秦晟不曾見過,也喚不出名,但盛開得霎是燦爛好看、瞧得出是經了修剪的繁花。

  他微微沉淪在花景之中,待跟隨前邊四人拐過一處折角,正沒了視線遮蔽,目光匯集之處,他乍見一池被日光照曬得波光粼粼的清水,長滿了粉色嬌嫩的荷花,隨風搖曳、競相開放,婀娜多姿得像亭亭玉立的少女,伴著窸窣窸窣的叫鳴。

  秦晟猛然愣下了,憶起斷崖崖底的那汪清潭,憶起曾與蘇師父朝夕相處、陪伴的時光,端得似這蓮花一般美好。彼時他一心盼著那份美好長長久久,何曾想到今日的天人永隔?

  若知今日,若知今日——

  …

  隻道七八月正是賞蓮的好時節,當下又屬晨間,花園中滿池的荷花開得正是美豔。蘇涵一直暗地關注身後獨行的皇長孫,感知他停了走動,不由也停了下來、回身瞧他。

  ——從琴房中出來她再問“故人”,他已是微笑不語,不願再透露分毫。

  故人是誰?蘇涵一時竟極是想知。

  現下皇長孫不走了,何許緣故?花園之中還曾有什麽物什致他牽絆?

  蘇涵那般思量忖度,回身之時,隻見皇長孫怔怔得盯著荷花池瞧,複過了須臾,忽而輕輕張口,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話語極是悲傷惘然,輕飄飄得傳到蘇涵耳裏,順著沿到腦海、淌過心裏,她但在一旁親睹少年眼眸中的傷感,聽他那樣失落的呢喃,隱隱約約,蘇涵竟似有一二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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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得晚來得倉促,本來想這周還有幾天,可才意識到今天是周日,是本周最後一日。

  答應一位十分厚愛這本文的親更新,言必行行必果(可惜還是過了周日了),隻是不知道有沒有寫歪,希望沒有。

  預祝大家五一快樂,注意身體,還是盡量少往人多的地方跑。

  謝謝親們的營養液和霸王票,謝謝喜歡。

  哦,今晚看了一部電影,九州天空城之時光回轉,還可以還可以,男女主感情進展倉促,但邏輯層麵尚可,親們可以一看。

  晚安,好夢,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