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暢談
作者:夢無垠心向月      更新:2021-06-05 02:01      字數:6242
  卷一潛龍勿用

  一連二日在山洞中休整,跌落斷崖的兩人運功療傷, 悟平耗竭的內力在大還丹作用下已緩和了七七八八, 蘇涵也回複了多半。她前日身體發熱不適, 隻隔了一日便大體痊愈,此刻更早大好了,得與悟平一同離開山洞,在崖底行走、找尋出路。

  他二人此刻沿來時山路折返, 感到清晨斷崖崖底異常濕氣鮮潤,隱約漫著幾許清新氣味。

  高矮胖瘦相近的兩道身影從山路的折角處拐出彎來, 悟平左手握著從路邊摘下的幾束不知名野花、精神抖擻。不知不覺他頭發長了、又濃密許多,側頰蓋過兩耳, 身後漫過雙肩, 前額幾已垂到了眉宇位置,身上一襲百納衣與一旁男兒裝扮的蘇涵穿著的白衣均且幾分髒了, 可還算整齊、未見如何的殘破。

  若能與蘇師父一齊走下去, 在這崖底多留幾日,悟平裝作漫不經心地瞟了眼蘇語,怕叫她看出他眸中的緊張、歡喜,以致令自己尷尬, 令他無以直麵“那該也很好吧”這般怯弱、畏縮的心思。

  但很好也便很好,他到底不能以私心駕於實情之上。

  悟平微微仰頭,望頭頂雲從飄遊、藍天廣闊, 金燦燦的日頭高懸、遙掛在他與蘇語右手偏側。

  此時時辰尚早, 約莫不過辰時時分, 他與蘇語不知還要在崖底過上幾個辰時。

  悟平猶記《西遊記》中第一回有言:“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他和蘇語雖才在這崖底呆了二日,可崖底歲月難知,一日未找到出路,他二人便得多呆一日、危險增上一分,如直接經崖壁往上——

  悟平再度仰起頭去,不一會兒垂下頭來,但覺欲由爬崖壁上崖一事幾無可能。

  情感令他心內深處殷切希望同蘇語無人打擾,在崖底多呆幾日,呆得越久越好;可理智又分明告訴他需快些找到出路,離開這越早越好,畢竟崖底空無一物,夜長夢多之下變數激生。

  當真身不由心。

  ~~

  二人走了三四裏遠,隻見一路的雜草、大石,間或伴著野花,筆直地伸向前頭,沒別的分叉道口。

  這會兒猶未走上多久、邁開多遠,暫未尋到明路也屬正常,少男少女行在其間都還未慌張。

  悟平現下裏比之尋路,心思其實更多得放到了別處,他右眼瞥看蘇語神態淡然麵色從容,左眼瞧見路旁盛開、燦爛的粉色花朵,那花朵入了悟平法眼、蒙他青睞,他彎腰嗅了嗅花香,花香亦令他滿意,他便折了花莖、連花朵一齊收下,手心中遂多了束不知名野花。

  “你折花做什麽。”

  好一會兒功夫,悟平手心鼓囊囊的、手中折下的花越發多了。蘇涵看他折斷的那把花,問他說。

  悟平隻笑笑沒作答,他又彎腰往手中添了枝,神情很幾分高深莫測,再微微得搖頭晃腦,故弄玄虛,

  “天機不可泄露,蘇師父到時自會知曉。”

  蘇涵聽皇長孫如此說了,便也沒再追問。她一來不喜追盤,二來折花並非緊要之事,皇長孫告不告知於她,她隨他自己便是。

  二人那後再走了一裏路遠,悟平左手握花、右手背在腰後,他集了不少野花,滿滿一捧抓在手裏,姹紫嫣紅的霎是好看。

  可這姹紫嫣紅自然不全是隻為自己觀賞,否則悟平也不會辣手摧花,輕易奪了這許多花命。

  他現下但瞧走他前頭、快他半步的蘇語,那是他適才有意落她半步…如今花集齊了——,悟平看去手中的野花,貼近鼻翼輕嗅了嗅,“不錯不錯”自個倒先陶醉上了。

  蘇師父也會喜歡吧~。悟平瞧了眼蘇語,再瞧了眼花,忽而抬手用花遮住臉頰,一步繞向前來,擋在蘇語跟前,微微傾身、嬉笑作語,

  “這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姐姐~,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呀~?”

  “…我從天邊來,要回天邊去。”

  蘇涵怔了一怔,她耳聽皇長孫那番話語,乍見一捧鮮嫩的野花和藏在花後的皇長孫,不由得錯愕了。

  待回醒過來,隻瞧皇長孫移開花朵、小孩般模樣,討好似地將花朵向她送來,蘇涵臉上不由極淺淡地掛了輕笑,頗幾分無奈說道。爾後側身別過野花,自也別過皇長孫,繼續沿著主路去了。

  “噥。”

  悟平那廂見蘇語沒收,愣了一愣。可看她似輕笑,口吻亦並不慍怒,悟平腦子一熱,心下反做思量,蘇師父不現反感,他可不合該趁熱打鐵奮勇前行?

  登時悟平也管不得難不難為情了,忙著小步跟上,不死心地又將野花一遞,朝著蘇語嬉皮笑臉,

  “蘇師父別不要嘞~,這都是我精心選的,雖是就地取材,可也算禮輕情意重不是。”

  “…好。”蘇涵見遞來的野花,順著見手拿野花之人,俄頃笑了一笑,微微頷首、接過花道,“我收下了,多謝。”

  “不謝~。”悟平嘴角快活地揚起,瞟了眼身旁女子,步子隨同她的步調,雙手懶懶地交叉、兜在腦後,眼睛眨巴眨巴,又道,

  “蘇師父要上天啊~,那我也一起上~。”

  他說完那話,瞥見蘇語麵色凝滯、閃過刹那的停頓,自個也恍然覺著哪兒怪異莫名,尤記起適才他言道“上天”——

  哦!上你個乖乖!

  登時好一頓尷尬,悟平抽回手輕拍了拍嘴,訕訕直笑,

  “口誤口誤。”

  話聲落了,他看去蘇語的目光不曾收回,停了須臾,忽而麵色柔和語氣幽沉,鑿鑿說道,

  “待尋得出路離開斷崖,我返回覺隱寺同師父、眾師叔師伯、眾同門拜別過後,便不論蘇師父去哪,我亦隨你去哪。天涯海角,我定常伴蘇師父左右。”

  “你要跟著我?!”蘇涵但聽罷那話,心中大是震驚,蹙眉問,“為何?”

  悟平臉色鄭重,停下不走答她道,“此一戰,全賴蘇師父救我。蘇師父更因我,同墜落這斷崖之下。大恩大德實難報答,所以悟平打定主意,日後常伴蘇師父左右、護蘇師父安危,即使文化稍差才藝不及,可好在我武功尚可,於這江湖之中行走,當足以保護蘇師父周全。”

  “我未曾圖你報答。”蘇涵神色清冷,也停了下來,

  “你無需保護我,去做你自己想做的。

  經此一戰,知道你、聽聞你,想從你身上謀得烈雲騎行蹤之人怕不知凡數…覺隱寺你確是回不去了,否則反會給你關心之人招致災難。

  然你便隻想在江湖之中,摻這一攤渾水嗎!你尚年輕,比之涉足江湖,不該將生命用於更有意義的事上嗎。”

  “譬如?”

  悟平笑了一笑,腦袋輕輕一歪、做出思索模樣,臉頰上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眸子璀璨若繁星,靜靜地盯著蘇語,

  “蘇師父說得更有意義的事是什麽?我倒覺得護在蘇師父身邊,便是於我極有意義之事。”

  …

  蘇涵看去悟平,深深瞧了幾眼,並未再說上什麽,兀自沿著山路繼續走了。悟平忙也跟上,見她貌似不虞,亦不敢多話,隻便小心翼翼得打量上幾眼,暗暗揣測蘇語心思。

  好一會兒蘇涵平視前方,目光望向遙遠,方才開口敘道,

  “家祖是讀書之人。經曆過前朝末年的慌亂、殺伐與民不聊生,也見證了本朝的建立、興起與昌盛繁榮。

  如今國家安定未久,堪堪從前朝末年的積弊敗落之中建立起新秩序,百姓的日子亦才初見平穩,可前朝末年的兵荒馬亂對他們老一輩來說依舊猶如昨日、曆曆在目。

  故而家祖常教導家中後輩——情愛事小,家國事大。

  我敬佩家祖,敬佩家祖之理想與情操。雖為女子,我亦願繼承家祖之信仰。

  所以悟平,”蘇涵說到此處,撇過頭與一旁短發少年道,“你如何能隻想混跡江湖?我非江湖中人,亦不需你費心保護,你去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該做的便是。且江湖勢大,”

  她一雙眸子幽若深水,不知何時已皺起眉頭,頓了一頓,續道,“江湖中人素來任性妄為、少遵朝廷法紀,早晚會被朝廷懲治。你選擇江湖這條路,著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蘇師父這番話令我佩服。”

  悟平邊隨蘇語一齊行走,邊在她說時不時扭頭瞧她。候她說完,他笑了笑,旋即便臉色凝重,沉聲道,

  “蘇師父究竟何許人也?這些話,包括令祖所言,在我看來都非是一般尋常人家所能體會、說出。

  說句大不敬之語,農人操心田畝、婚喪嫁娶、子孫後繼,廟堂裏坐得是哪路朝廷,天下又是誰家的天下,他等未必關心。

  尋常士子也無非是想科舉高中、光耀門楣,不少人做官的初心便有待商榷,又如何會將‘家國事大’置於個人利益之前?

  能如蘇師父所言、如令祖所言,有‘情愛事小,家國事大’之慨者,多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勳貴,或是憂國憂民的有誌之士。蘇師父隸屬前者,還是後者?”

  悟平問完最後一句話,耳聽蘇語回他二字,“後者”,他緊繃的神色方始鬆懈下來,心中感到幸運、快活,不自禁再度輕笑起來,“啪”得拍了拍手,

  “我就知道!否則蘇師父家若為朝廷命官,怎會願意允許蘇師父遊曆大漢。我朝雖民風開放包容,可對女子也有諸多禁製、不便,便是一般百姓家的女子比官家小姐少去禁錮,可能如蘇師父你這般自由的也是少之又少。

  不過若是江湖之中,規矩倒少,有頭有臉的女俠也聽聞頗多。”悟平恍而想到江湖,再不禁微微擰眉,尋思道,

  “我觀那聖神教的少主尹姑娘便頗為自由,亦頗具尋常女子不具有的豪氣,令人欣賞。

  蘇師父家莫非是江湖中有名望的大家?可我聽蘇師父適才言語,全然不像啊。否則怎會站在朝廷那方,反平靜坦然地說出朝廷早晚將懲治江湖雲雲。不該反對輕蔑朝廷,如同許多不在少數的江湖之人一般嗎。”

  …

  悟平自顧自說了許多,蘇涵不發一語、也不見絲毫表態。可她實將皇長孫所說聽到了心裏去,於皇長孫提及的農人、尋常士子,她麵上雖神色如常、不置可否,可心中驚訝,

  ——皇長孫的想法見識從何而來?便未嚐十分正確,亦可尋得一二分道理。皇長孫自小久居深山古刹,佛經之中莫非還會語涉這些?

  蘇涵看去悟平,眼眸中閃過微微的探尋,還是皇長孫僅在下山、參與佛門大會這段短暫的時間內便想到了這些。若然真是如此,那可真可造之材,阿翁必然喜愛。

  “蘇師父說做我自己想做的、該做的…不說我尚未有想做之事,亦不知該做何事。蘇師父可有建議?”

  悟平不聽蘇語說話,他自己一頭熱地說了許多也是無趣,那便問道。

  蘇涵聽罷愣了一愣,一會兒後搖了搖頭,“沒有。”她卻是忘了,皇長孫的身份不可公之於眾,無論科舉、戍邊,文武之道於他皆不合用。他既不能走上朝廷這條路,怎樣去實現何等國家大義?皇長孫此生最好的路,怕便是安於平凡、藏於民間吧。

  念及此處,蘇涵不禁微生了一二遺憾,可惜好好的天家貴胄,怕是究其一生都無法知曉自己本來身份、恢複自己本來姓名,而做個籍籍無名、難有尺寸之功的平民。

  …也罷,也罷。做個平民亦未嚐不好。天家的複雜無情遠甚尋常百姓,先太子太子妃便因巫蠱——

  蘇涵轉又想到,瞧向悟平,神情之中若有若無多了一二憐憫。

  悟平未嚐注意到那幾分憐憫,他現下來了興致,便不住嘴了,

  “蘇師父阿翁一身正氣、拳拳愛國之心令人佩服,故而才培養得蘇師父這般傑出、優秀。有機會我真想拜訪他老人家,到時全仰賴蘇師父引薦。

  此番既說到這了,”悟平眸子轉一了轉,笑道,

  “那不妨與蘇師父多交流幾句,不過我所言隻我一家之言、一人拙見,不足為外人道也,不足為外人道也~。”

  悟平話到這兒停了下來,盯著蘇語不往下說,似乎他這位蘇師父不與他什麽回應他便不再繼續這一話題。

  蘇涵曉他意思,亦好奇皇長孫還會發出怎樣的言論,於是頷首答道,“好。”

  悟平見狀,兩眼彎了一彎、唇角勾了一勾,開口說道,

  “其實這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豈是人力能全然決定?萬物生老病死,蘇師父又豈見過什麽,當真能永久延續?

  前齊享國二百七十八年,未嚐沒有一二治世,當時的君王未嚐不覺得他們的王朝能永久延續、源遠流長,到底不還是亡了?”

  悟平雙手一攤、眉毛一挑,繼續道,“時過境遷,一個王朝初時得以從上一個民怨沸騰的王朝手中奪得天下,打破舊秩序、舊貴族,將資源重新分配,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美好局麵。

  往後,它卻也無奈患上前王朝的疾病,土地兼並、階層對立、官民矛盾等越漸深重,雖尚能支持、未曾出現大的動亂,或有一二有為之君於此時創下中興之世,可凋敝的種子到底已經埋下。

  爾後再過百十年,那種子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百姓□□迭起,複於亂世之中湧出一英豪領導百姓,一如王朝接替上一個敗落的王朝建立新朝,如此周而複始循環往複,最終盡皆消弭在曆史之中。

  那些開國君主豈能料到末代的百弊纏身、積重難返?非人力也,亦非天力也,在我看來這些不過不可抗拒的定數,曆史自有它的逐步演化,後世世人亦自有對前朝的種種評說。蘇師父以為如何?”

  “你從何處學來的這些?!”

  蘇涵但聽了皇長孫這番言論,登時失了心思尋找出路,她就著身旁的大石坐了下來,看向悟平驚愕道,

  “佛經之中,難道還會記載這些?是誰教你的,還是你自己思索所得?”

  “…我在寺中除去佛經,平素也愛看些雜書文集。”悟平被問得語塞,胡亂找了個幌子搪塞,

  “適才我說的那些,便是從那些書上看來。我覺得有些道理,不由得記在腦中,這次與蘇師父說起,亦不由得吐露出來。隻是時候久了,那些雜書文集的名字我已不記得了,奈何奈何。”

  “這些話你除了對我說過,可還曾對其他人說過?”蘇涵臉色深凝,再問。

  悟平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這些話我除了今日對蘇師父你提起過,再無對第三人提起過。”

  “那便好。”

  蘇涵耳聽皇長孫並無對第三人提起,方才放下心來,連連點了點頭。跟著她卻便灼灼地盯著皇長孫,警告他道,

  “今日說過的一切你切記,萬不可再對第三人說起,否則,恐有災厄降臨。”

  “我知道我知道!”悟平頭點得如同搗蒜,乖乖道,“我信任蘇師父,所以才同蘇師父說。否則若是其他人,我萬萬不會對他們說這樣的話。”

  “嗯。”蘇涵頷首答應,麵色柔和許多。倏忽話鋒一轉,又是說道,

  “你說王朝周而複始循環往複、不得永久延續,這便也就算了。

  可有一點你忘了,”蘇涵頓了頓,笑道,

  “有一經典一直傳繼,便是孔孟二聖的儒家學說。

  自楚高祖項羽奪得天下,楚世宗項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學說便在我中華大地上繼往開來,傳續業已千年。往後的王朝也必以儒家為根本,如何不能永久?”

  ~~

  “哈哈。”

  悟平怔了怔,盯著蘇語呆愣愣的,忽而爆出兩聲大笑,即便直言道,

  “蘇師父也說了是往後。

  往後的事,今人豈能預料?

  往後未必再如今時,仍是一家之天下、一人之天下,製度政體一旦有變,儒家是否還存在盛行、為一國之基石,便十分難說了。

  蘇師父你說是不是~。”

  悟平眨了眨眼,又兜起雙手背到腦勺後,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和不時振翅飛過的禽鳥,笑語悠悠,

  “儒家自不會今日覆滅,往後百代或也見不到儒家覆滅。

  可以蘇師父之聰慧,豈不能想到千百年後,儒家也未必久存呐。

  這天下之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造化,少了誰都不少,亦多了誰都不多啊。”

  “你——”

  蘇涵吃驚得隻接了個“你”字,便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她這二十年間,見過的所謂奇人異士、不拘小節者不勝凡數,可敢有如皇長孫這般想法的,迄今為止不過皇長孫一人!

  她自問思想、眼界尚屬開闊,可也不敢似皇長孫這般離經叛道,乃至大逆不道!

  甚至她從未有過這般想法,更遑論說出口來,皇長孫怎敢?!

  固然,固然,固然皇長孫所言細思並非全無可取之處,可他怎敢——?

  蘇涵見悟平遠望天空,自己也忍不住望向天空,心想是否有誰予皇長孫這般不可思議的想法。可青天遊雲,難道上天還真會有什麽啟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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