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潛龍勿用

  悟平悟行到達北林寺當晚, 佛門大會舉行的最終時日終得定下期限。寺中弟子進到客房, 一一與來會賓客僧人通知——佛門大會定在四日後辰時時分, 於大雄寶殿殿前開辦舉行。

  四日間，悟平悟行師兄弟呆在房內，除去用飯時分, 哪也不往外去。悟行打坐念經, 悟平看似同樣打坐念經，實則分分秒秒勻息調理修複內傷，二人均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

  爾至第五日, 房外分是吵嚷喧嘩, 師兄弟倆卯時晨起, 於齋堂用過早飯，一同走去大雄寶殿。

  路上又前後左右遇到許多人, 有僧侶、亦有江湖人士，眾人方向一致, 同是前往大雄寶殿。寬約二丈餘半的大道竟在此時略顯幾分擁擠, 道上人影重合, 步聲先後交疊多亂紛雜。悟平見這等盛況, 暗暗幾分感慨, 更不禁忖度這該是怎樣浩大的盛會。

  當真頗令人期待。

  其時旭日冉冉初升, 寺內寺外，隻能依稀憑借日光得見分明。北林寺多出的許多外人, 皆是奔佛門大會而來。道上之人前後延續百米, 悟行悟平那時在房內聽見外麵吵嚷, 這時天地開闊，可石道上除去腳步聲厚重，竟無一二雜音。或許挨得大雄寶殿近了，對佛祖尤為心存敬畏，及大會將臨，不敢褻瀆。

  片刻後離大雄寶殿接近，雖仍不能見到殿前景致，卻開始聽到清澈祥和、安撫人心、間續不斷的佛經誦頌的聲音，像是出於許多人之口，可整齊劃一、誠心禱告；待到離寶殿愈近，那佛經誦頌的聲音愈發清晰明朗；及眾人到達寶殿，隻見殿前廣闊的青石空地上密密麻麻隔開放置了少說數百張草席蒲團，其間六張放於空地最前，餘下蒲團隔著中間走道分作左右兩邊，兩邊蒲團後又各站了六排一十二列相貌平凡、高矮胖瘦相近、著青灰緇衣的年輕僧侶，與左右蒲團的列次一一對應。

  僧侶們雙手合十，眼眸輕垂，上下唇微微地一張一合，那間續不斷的佛經誦頌便從他等口中發出。他等像是一早便在了那兒，如同雕像一般、佇立著誦頌佛經，其間情景莊嚴肅穆，實則在場大多數人生平少見。

  …

  眾人眼見大雄寶殿殿前除去那許多張草席蒲團外別無其他桌椅板凳，紛紛入席落座。僧人先歸到左邊，江湖人士則通通去了剩餘的右邊。蒲團並無安排位次，在場賓客於是隨意就坐…雖道隨意，可靠近大雄寶殿、置於前排的蒲團被許多人自覺讓出、無人落座。

  其中那橫向擺放的六張蒲團想是自屬北林寺大師、別有用處；其餘的些尊位則當歸至賓客中名聲赫赫的僧人與饒有威望的江湖前輩。似悟平悟行等由小寺廟而來、無甚名頭的僧人則截然到了最不起眼、末排末列，離大雄寶殿最是偏遠的疙瘩角落。

  “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何以故？是諸眾生無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

  兩邊北林寺的僧侶仍佇立在蒲團後輕聲誦念，念的是《金剛經》第六品、正信希有分。

  “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左旁別寺與會的僧侶已接經文之後與北林寺中僧人一起誦念，坐於最末排最末列的悟行悟平二人均也合上雙掌、輕聲誦經。

  大殿殿前，驟時佛音盛盛。居於右側的江湖諸人大多爭強鬥狠，不少人手上沾染人血白骨，見此情形肅然起敬。這幫人生平難逢這般非凡靜謐，雖不知佛經典籍，此刻卻竟雙手相合、閉目沉思。

  大雄寶殿殿門大開，九五開間，釋迦牟尼佛佛像金身之前，此情此景端得神聖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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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前各有旗杆一對，旗杆頂部各設一麵幡鬥；大院正中則擺放著一座四足青銅大寶鼎，雕刻北林寺寺名；殿北又擺放燃香供佛的大香爐。殿內佛像前更張掛著許多經幡、歡門及各種法器——北林寺為大漢一等佛寺，與明興寺齊名，當真不同凡響，單隻大雄寶殿，已恢宏霸氣，遠勝在場諸多人見過的諸多佛寺了。

  “…須菩提！於意雲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塵是為多不？”須菩提言：‘甚多，世尊！’‘須菩提！諸微塵，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何以故？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在場眾僧侶輕誦佛經，又持續了約莫半柱香時分，眾人待念到《金剛經》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忽從大雄寶殿方向，傳出一聲慈悲厚重的“阿彌陀佛”——這聲佛號聽似空靈邈遠。誦頌佛號之人從寶殿殿內現出身影，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真是天上的佛祖、神仙，從不可見的青天之上，透過層層雲叢，向世人布下漫漫福音。

  ——發出這聲佛號的北林寺住持法鳴方丈，一身內力修為、佛性修養，當真精深玄妙、不可小視。

  便何止是佛門的得道高僧，亦為武林的泰山北鬥——這一點，確乎是大漢所有佛門弟子及江湖武林共所公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法鳴方丈又道。他頭戴毗盧帽、五佛冠，身穿赤色袈裟，與師弟北林寺監院法常、北林寺維那法為、北林寺首座法有、廣寧道刺史李天全、祁州城知府王俊等一同從大雄寶殿內緩步走出。

  法常、法為、法有、李天全、王俊均亦身著正裝，法常等北林寺三僧同法鳴一般頭戴毗盧帽、五佛冠，不過穿著緋色袈裟；李天全王俊則正戴烏紗官帽、著朝廷官服，一人緋色繡徑三寸小獨科花、錦雞補服，一人緋色繡徑一寸小雜花、雲雁補服，威武霸氣。皆於這場大會萬分鄭重其事。

  …

  “阿彌陀佛，弟子等見過方丈、監院、維那、首座。”

  那兩聲佛號道過，法鳴等六人徐徐走近，蒲團之後的眾北林寺僧侶登時停下誦經，齊齊轉過身去，垂下頭合聲說道。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言語雖較平和舒緩，可百來名僧侶的聲音疊在一塊兒也是氣勢嚴整。北林寺存了一二百年，名寺的規矩底蘊或便潛顯於這分毫細微之處。

  “阿彌陀佛，李大人、王大人，請上座。”

  六人走下六階階梯，最前的橫向排草席蒲團仍是空置。法鳴半側過身，合掌恭請李天全與王俊上座。

  李天全亦合掌回他，和氣說道，“大師客氣了。”話雖如此，他卻微微拉高官服下擺，旋即當仁不讓地選了張正對諸位賓客、最左向的席位盤膝坐下。須知大漢以左為尊，這李天全也是毫不客氣。

  “那本官也先落座，”王俊見李刺史選了座次，即也對法鳴笑道，“多謝大師了。”立便跟了上去，緊鄰李天全，坐得第二張靠左的席位。法鳴、法常、法為、法有則依次挨著王俊坐下，殿前數百張草席蒲團這才無一張空位。

  “阿彌陀佛。”

  蒲團後的僧侶已不再誦經，他們偏過身、手掌仍合在一起，依是麵向到場賓客。法鳴那廂又是開口，道，

  “諸位或同是我佛修行之人，或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百忙中、甚至不惜千萬裏來鄙寺參加佛門大會，鄙寺上下、不勝榮幸，善哉、善哉。”

  “方丈大師客氣了。”

  坐於右邊蒲團第一排、最是靠外的一名魁梧大漢抱拳說道，“能來享譽天下的北林寺參加此等盛會，方是我等之榮幸。”

  “阿彌陀佛，喬大俠方是客氣了。”法鳴道。

  “福生無量天尊，本次盛會天下人心往之，”

  魁梧漢子與法鳴說罷，魁梧漢子右邊稍後，一名戴莊子巾，著青藍灰色道袍、交領右衽處純白顏色、外套黑色毛氅的道家裝束中年男子開口道，

  “連我等幾名道派弟子也來參加，忍不住想親睹親曆這盛會風采啊。”

  …

  “他們也來了？！道家的也來湊佛家的熱鬧？”

  悟平心中暗道。他呆在最後，見賓客中先後發話的兩人他竟都認得：一人是在群芳院中有過一麵之緣的大俠，“混元神”喬任；一人是來覺隱寺中詢問魔教妖女是否藏身的清一道派常文，他右旁則是他兩位師弟常任、常何。這三人已有好些時候未見。

  正前尚有李天全、王俊，這兩人他也認得。那四個和尚…唔，他不認得，可確有幾分高僧模樣。尤其是最前那名發話的老僧，著赤色袈裟，身材有幾分瘦削，雙眉微微發白，瞧著甚是慈眉善目；他旁邊之人較他胖上不少，卻是倒三角眉形，怕是易發怒。餘下兩個和尚…倒沒什麽特別。

  其餘人，悟平大致掃過左右兩邊蒲團上的其他賓客，又得見幾張熟麵孔——是他在群芳院中做龜公時，見過幾次的幾位歡客。沒想到也屬本次大會賓客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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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午好啊。

  唔，大會的開頭我就寫成這樣了，也不知在你們看來行不行。

  之後該怎麽寫…我心中倒有想法，可要用言語合適妥當地表達出來…唔，我要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