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平當真讓蘇語教他彈琴, 次次稱道“蘇師父”, 日日午間、傍晚雷打不動的學上個把時辰, 卻是悟性非常、接受得頗快，一日知了指法，二日解了曲音, 三日、三日便開始著手習練了。

  因著有他, 蘇涵房中近來均設案幾兩張，分置有七弦長琴，房中偶而無人、有便也隻蓮心, 月娘先時派的婢女, 早叫蘇涵遣送回去, 她自己坐在居中的案前，悟平則安排在她左手側。

  …

  蘇涵既答應下教人彈琴, 費心力做上個合格的良師。這二日間，琴之由來、音調之分…樁樁項項, 她均說的細致、演的認真。她本就屬這般性子, 答應別人的事向來全力做好, 兼她此次也算得初為人師, 便得良徒如此, 嘴上不說、內裏依是不勝歡喜欣慰。

  師者哪有不喜聰慧、一點即通透的學生？少不得多說幾句。蘇涵於這一道上更幾是傾囊相授、耐心指點。

  她在樓中本就以琴曲聞名, 群芳院中居於五樓、能登上五樓的人又十分稀少，那自她屋裏偶然傳出彈的幾許差強人意的琴聲也不足為奇, 路過她屋外的人沒些個會疑心什麽——不能從那合緊的門中窺得一二, 他等也隻當是茗蘭在做新曲罷了。

  …

  “此處不當這樣彈奏, 指法尚不十分正確，曲調亦有不足殘缺，你且在旁、細細看好我是如何撥弦的。”

  當然事實全不是那些人忖度的那般——又或也可歸得七七八八。蘇涵在奏新曲，卻非是她所創，不過依他人之意、又教他人彈奏罷了。

  她此時正親身演示，叮囑與她學琴之人細致觀察她撥弦指法。“鏗”她彈按上一根琴弦，琴聲悠悠而起，哪料那學琴之人彼時正個心猿意馬。

  …

  “好漂亮修長的雙手。”

  悟平向著蘇語搭在琴弦上頭的那對手看去，十指纖長圓潤細膩、又似美玉般潔白無瑕，已然令他幾分看呆。

  他瞧著像在看那直身端坐的人兒彈琴手法、宛然無比認真，卻其實心兒早無以抑製得不知飛往了哪兒去。

  “她今生尚且不能比擬，前世更是拍馬不及！”有人這般自慚想到。

  鼻子抽了抽，那人又嗅到了那股空氣中別一致的芳香、飄動縈繞著。那芳香清遠深幽、若有還無，於這屋中存了數日，細聞竟如是蘭花一般的香氣，

  那蘭花般的香氣，也不知從何許地方飄來。這兒方圓數裏目光能及處均是屋舍、也不知可有蘭花，印象中時下又非是蘭花盛開之際…便是盛開又如何能飄到這老遠來？飄到這五樓上來…

  蘇語房中又沒的蘭花、他身上也絕無這種香味，悟平確切肯定這二點，越聞著恍而越覺著那淡淡的香氣倒似從蘇語身上飄出來一般，極是好聞。

  …是她嗎？悟平不敢肯定，略略挪近了些，小心翼翼、又幾分“貪婪”得嗅著，

  數息過後，待得離的越近那幾許清淡的香味益發清晰明顯起來，悟平這才最終確定下來——

  真的是蘇語，是這個如夢一般，不真切的、美好的女子，他的蘇師父。

  悟平想著，略有些失神——這天下當真存著帶著體香的人啊～，還是那樣寧致的幽香，隻怪自己從前相處的時候從未發現，連著這麽些日才後知後覺，真十分可惜，卻還好終不算得遲，也是幸運了。

  悟平思忖道。專注、專注早不知飛到哪八代去了，呆呆得望著一個地方看，心不在焉明晃晃得寫在了臉上。

  …

  “你在看什麽。”

  “鏘”琴聲忽而戛然終止，蘇涵撇過頭冷冷看向悟平，道，

  “你可有在聽，觀察我是如何撫琴，你且說說我適才是如何彈奏的。”

  “…這，我…”悟平稍瞪大了眼眨了眨，他並沒細聽、全注意一雙手去了，如何能回答出個一二三四五的門道？

  他見蘇涵再是清冷，相處了這麽些時日，他也多少摸清了幾分她性子——越是多少清冷，便或許越藏著多少惱意、越隱著多少疏離。

  “對不起，蘇師父，我分心了。”

  她若開始氣惱，他最好的做法便是乖乖認錯，他也確實錯了。便看悟平屁股一挪，立馬回到原處坐好，規規矩矩坐正，兩手搭在腿上、點頭懇切，

  “學生疏忽了，沒認真聽，是學生的不是。蘇師父不要生氣，學生接下來定不走神分心，好好聽你教授。”

  “嗯。”蘇涵看皇長孫態度誠懇，這才有些緩和。她說過讓他不要“學生”“師父”的稱呼，她非收他為徒、亦不過授一曲不足以當他師父，可他每每偏要，她且隨他去了。

  此間事小，學習事大，便看蘇涵雖跟著減了幾分漠然，頓了頓、又緩緩說道，

  “幼年我學琴之時，教我琴的師父說我天賦卓異，日後定能在琴曲上有所成就。我聽他那樣說心中雖十分歡喜，可仍不敢有絲毫懈怠，日日練習四五個時辰，兢兢業業、不敢不勤奮，十數載才得今日這微末的成就。

  相比起，你天賦雖也可稱得佼佼，然尚不及我，練習時間亦十分有限。雖不過一曲也不該輕慢小視，你讓我教你學琴，怎可如此不認真勤勉？態度這般隨便，以後能做的什麽事？你若以後還這樣做法，不要來找我就是，我無得那樣大才教的出個三心二意之人。”

  “我，我…”

  悟平耳朵根後陣陣發熱，他不需看料想此刻雙耳也已脹的通紅，他叫蘇語說的半個字辯不出，十分慚愧自己的懶散、得了閻王饋贈還不珍惜善加利用，如何襯得上蘇語這等先天優秀仍還十分勤奮的女子？

  又慚愧自己的胡思亂想——盡整那有的沒的，幹什麽吃的來的！小會兒但看悟平微垂下腦袋，難為情朝蘇語笑了幾笑，

  “我錯了、錯了，別怪我了，我真的錯了。我日後一定好好聽、絕不再犯！”

  他如此再三篤定保證，蘇涵瞥了他幾眼，終也不再續說、跟著彈了。悟平瞧這一頁就算翻了過去，心上一鬆、忙不迭的上手，細細觀察蘇語手法，隨著一塊兒。

  便伴那琴聲悠揚續起，悟平的計劃，有條不紊得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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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午後學了琴從蘇語房中返出，一天中的日頭正是相較最濃的時分，群芳院的生意此刻自然未曾開張，樓裏的姑娘多半都在房中午睡，等著晚上、月兒上了梢頭，她們再磨些精神出來。

  尹玥這幾日正接了四方匯來的消息、兀自忙的幾分焦頭爛額，也就今日得了小閑午睡個一時半刻，

  “少主。”

  當此她將將醒了，芩青候在床側、半轉過身恭敬道。

  “嗯。”尹玥點頭應她，緩緩爬起來，彎腰穿上鞋，

  “我休息的這段時候，可有什麽要緊事？”

  “回少主，沒有。”芩青道，“吩咐的任務布置下去，暫都沒有回音。”

  “嗯，好，我知道了。”尹玥踏好鞋，站起過活絡筋骨，又接著往門外去，鞠起嘴角、眉宇間盡是自信飛揚的笑，

  “那些事尚不著急。眼下的佛門大會，是必須要抓點緊的了。北林寺邀約，那麽多個武林‘正派’匯聚一堂，難得的場盛會少了我們聖神教豈非不美？想方設法也該給他們加些料、添些樂子才是～。”

  “少主說的是，屬下一定竭力去辦、竭力去打探消息。”芩青跟在尹玥身畔，她快她快，她慢她慢，不敢挨著太近、亦不敢離的太遠，隻管回稟。

  “嗯，你隻管去做，”尹玥那廂已走到門口，拉開兩扇屋門，

  “有什麽契機，隻管報我，我…”

  她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屋前，悟平正從她房前經過。

  “小和尚？”

  尹玥乍見了他，心中默念，登生了刹那的錯愕與不自禁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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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晚好啊，

  尹玥尹大少主該出來露個麵了，話說我是不是將女二寫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