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聲厚重響亮, 穿透力如是一口大錘下去、將木樁釘入了深深的地底, 群芳院五層, 層層聽的吼聲清晰無比，功夫高深的人尚且罷了，落在功夫一般的人那, 卻是震耳欲聾, 難受的讓人捂住雙耳。

  “出來，別跟個縮頭烏龜一樣，跟老子一戰啊！”趙前聰將刀扛在肩頭, 回望四周兀自喝怒。

  “出來, 出來！”

  …他幾次大聲叫喊, 輪番宣戰卻始終無人睬他，隻是徑從別處又往他那打去碎銀, 算是背後之人對他的回應。

  然那樣回應在旁人和趙前聰本人眼裏都是對他趙前聰的極度藐視，

  那碎銀間斷打來, 大多被趙前聰避了開, 卻也不乏一二個漏網之魚, 使銀人使的與之前一般的暗器, 卻不知為何手法似不如初時的一二次高深, 悟平看那碎銀從四麵八方而來, 似有序得繞著順時針方向，偶有幾次偏反也大概差不了多少, 便有意識得繼續在三四五樓找尋出手人的蹤跡。

  樓上人頭攢動, 多是圍著熱鬧的看客, 悟平察得細致，一層層幾是一個人一個人得看過，正看到一半、恰是第四層中，望到個見過的姑娘——僅是瞧過，一麵之緣，未曾熟識，像是白衫女子那時指給他看的婢女、蓮心。

  若是她的話，背後之人…悟平微皺起眉頭，看那人隱匿在人後左右遊走，與暗器發來的方向一般，時而往後退上一二次，每每又略略停頓，種種行跡正與使暗器的人極是相似，

  悟平思忖著，見長疤臉仍自顧自惱火，步子一叉暗暗側偏挪到了青年男子身後，怕長疤臉瞧見注意，悄悄揚起腦袋望上五樓，

  五樓零零散散得沒幾個人，與三四樓擁堆的光景像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悟平一雙眸似激光紅外線探燈打那一雙手可數過來的寥寥數人中尋查，很快便自離柚木圍欄三四尺遠的一處陰影下瞧見了個熟悉的倩影，不太看的清麵容——但那份氣質，是白衫女子，悟平確信無疑。

  …站在那地方，難怪他之前沒有瞧見，悟平心想，無意識多望了幾眼，陰影中的女子似有察覺，悟平感到她側過腦袋、也往他這俯看，二人似是對視上一二眼，各自移開目光。

  “艸NM，格老子的，給老子出來！”

  趙前聰那廂越發煩躁惱火，他大概也感到碎銀是從三四五樓來，努力得在其中尋找蛛絲馬跡，可樓上圍著的那些人，他看哪個都像、哪個又都不像，愣是找不出來，攢了一肚子的氣沒地兒發，當真奶奶的憋屈！

  他趙前聰成名以來，哪像今天這樣過，惡心得像吞了蒼蠅，啞巴黃連、有苦難言！

  …會不會是他找錯了？

  趙前聰突而想，找上幾圈沒找到，他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目標正確與否了。

  會不會人根本就不在上頭，就在這大廳中，看他暴躁惱火出盡醜態？

  …

  趙前聰握緊刀柄，一邊避過碎銀，一邊陰森森得看向大廳——時至而今，他早不在意小龜公和那青年男子，一心隻想把背後之人找出來，解他的恥辱和憤恨。

  悟平但看他動作神情，看他益發狂躁控製不住、在暴走崩潰的邊緣，突然間明白了什麽、明白了那對主仆的用意，

  普通雜役奈何不了他，他等又不便不能出手，旁人中有能治的了那長疤臉的幹看不管卻是火未燒上身，樂得隔岸觀火、看戲熱鬧，倘使那火點著了他們的衣物，卻看幾個還能這麽無動於衷～。

  good idea！悟平悄咪咪為白衫女子二人點了個讚，不動聲色走到一邊去，默默從身上摸出枚銅錢——整枚銅錢掩在手心裏，隻捏著一點邊際，不輕不重不快不慢，也無甚特殊手法向長疤臉打發去。

  正對向他麵門，不偏不倚，像是特意如此。

  …

  “艸NM！”

  那銅錢暗器使的不算高明，趙前聰橫手就握住了那枚銅子永泰通寶，但看他盯著那枚銅錢眉毛挑動了動，手背隱隱凸冒青筋，忽而一言不發、毫無征兆得揚起寬刀，刀影一晃，他極快的一刀下去立時對半劈開了張就近的方桌，“啪——”半分的方桌往兩邊倒去，壓著四邊的凳椅一齊往旁傾倒，

  那張方桌上無人，旁桌卻有尋樂的歡客被殃及，見狀趕忙離席散到一邊，對趙前聰敢怒不敢言。

  “出來”

  “格老子的，出來啊！”

  “浜”趙前聰劈了張桌、小小發作了番，隨手將寶刀往地下一插，刀尖沒入青石地磚約莫一尺來厚，他另手叉著腰，粗嚎著嗓子大叫。

  …

  好家夥，繼續鬧，越鬧越凶越好，我看這些人還怎麽獨善其身。悟平嘴角擒笑，沿邊挪了挪位，上身倚了、兩腳插了，兩手環抱，倒他成了副看好戲的模樣，摸出三枚銅子夾在手指縫中，不著痕跡手腕略略朝外翻，三銅子均往長疤臉身上招呼去。

  “乓”刹那有銅子兒碎銀皆朝他來，趙前聰卻也不忙，刀尖一起刀身一拔，碎銀擊在刀麵上，生出激越脆響，打出銀光的一點。頃刻他又將寶刀旋上半周，由右手轉到左手，三枚銅子又於那其間通通打到刀麵上，反彈到了不知哪裏去。

  …

  “出來！通通給老子出來！”

  其後卻看趙前聰徹底爆發，又毀了兩桌，也不管有人無人，一刀就劈來，脾氣也是爆的無法。

  ——饒那兩桌一桌坐了人，斯斯文文不似江湖中人，終致有別人看他不過，“啪”重重手拍上桌，罵道，

  “趙前聰，你瘋了！當真以為這沒人管的了你？我來會會你。”

  話了那人即提了長劍挺身與趙前聰鬥陣，劍身虛晃、劍尖直閃，徑朝他攻刺。

  ～～～～～分割線～～～～～

  卻道五樓中有一大人物堪堪小憩，漸被趙前聰一通吼罵攪弄攪弄醒了，顰起眉頭睜了睜眼，眸子開過後慵懶得緩緩從床榻上起身，長袖延到了膝側。

  不悅得道，“怎麽這麽吵，發生什麽了。”話腔中還夾著幾分睡意。

  “回少主，”房內的婢女看她醒了，立馬走到她身邊道，

  “九刀天客趙前聰在樓中鬧事，仗著一二分本事鬧的動靜挺大，吵嚷到您了。”

  “鬧事？”尹玥不甚在意，想那“九刀天客”…哦～不入流的小角色，嘴邊遂流過抹嗤笑，邊說邊款款往屋外走去，“鬧什麽事？九娘呢？”

  “回少主，”芩青垂首道，亦步亦趨跟著一塊兒走，“九娘出去辦事了，趙前聰欲調戲被叫到樓裏唱曲的姑娘…讓您看重的小師傅攔了，”

  “小師傅隻能我叫。”尹玥忽便有些不高興了，腳步微頓、神情微凝，少了幾分和氣，“你稱他濟眾師傅便好。”

  “是是，”芩青聽了忙應，“屬下知錯。以後定尊稱‘濟眾師傅’”

  “嗯。”尹玥頷首，頓了頓又緩和了道，

  “倒不是你錯。隻不過我的性子你清楚，我稱呼的不喜歡和人一樣，你日後留意就是。”

  “是，屬下知道。”

  “然後呢，”尹玥問起她說，“然後如何。”

  “然後，”芩青略有些躊躇，像是難言，須臾還是答道，

  “其後趙前聰欲對濟眾師傅不利，屬下不及搭救，但有不知何人出手襄助，濟眾師傅未有大礙。”

  “怎不早叫醒我！”

  尹玥但聽到此處略略惱了起來，些微薄怒，“小師傅乃我救命恩人，修為精深不在我之下，他急公好義拔刀相助，真出手那什麽趙前聰奈何他不得，可料想他不願出手，你早叫醒我，我一早就對付了趙前聰，讓那樣螞蚱亂蹦，是我們聖神教的恥辱知不知道！”

  “屬下知錯！”芩青叫尹玥那話說的單膝就跪，抱拳道，“屬下看少主休息，自作主張不想叫醒少主，少主、少主降罪。趙前聰此人敢在我聖神教之地挑釁，不勞少主出手，屬下自會對付了他！”

  “…算了，你起來吧。”

  尹玥眸子裏印著芩青此刻跪在那的模樣，想她對自己忠誠恭敬、與自己交好，心底又不忍、又自覺自己情緒波動實在大了些，便也幾分難為情不自在，扶起她道，

  “你關心我，哪有什麽錯？隨我一起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