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 正消了六七月的暑熱, 入了秋涼。

  大漢朝廣寧道祁州城地界, 時下依是四季難減的紅火繁盛。各地商販經由此陸路樞紐通往南北各道，水運則可見清江港一望無際的江麵上日日行走來往著各家商號的船隻奔往東南西北，港口運貨卸貨的腳夫, 值著秋涼也整日大汗淋漓, 好在少了烈日灼曬，總叫他們輕鬆幾分。

  這是祁州城年年不變的忙碌，日複一日。城內的繁榮昌盛帶得百業興起, 富足後便難免飽暖思淫欲, 論及那尋歡作樂之處,

  煙花柳巷之群芳院，幾日來當真出盡了風頭。

  樓裏的鴇母九娘, 一身好本事，此前正得了個善舞的牡丹摘得魁首, 引來無數好奇的歡客, 這又不知從哪新覓了個姑娘, 號為“茗蘭”, 才貌雙全, 一手精湛琴藝恰似行雲流水, 繞梁三日不絕。

  些許時候便令群芳院裏的歡客們誠心折服，讚歎“仙子仙子”, 與善舞的花魁牡丹同成了群芳院的金字招牌——二人一靜一動、一琴一舞, 常常被放在一塊兒, 稱是並蒂雙蓮、群芳二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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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手纖纖撥弄瑤琴七弦，右手撥彈、左手取音，清婉流暢的琴聲，寧靜得仿佛汨汨流水涓涓不停；又忽而低沉蕭索，似商秋葉落帶著萬物凋敝淡淡的憂傷；轉竟又激奮高昂，奏起錚錚不屈的殺伐戰歌...

  焚香氤氳隱繞悠長，群芳院高台之上，撫琴女子白袂飄揚。身前案上擱放七弦琴，女子彈出的琴音時而平淡時而悲惋時而激越，起手落手間，那七弦顫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臨到一曲將結，女子撫琴漸緩漸鬆，琴音又複靜雅、婉轉，帶著極淡極淡縈繞的哀傷，一如那氤氳清香。

  錚錚古琴嫋嫋餘音，女子一曲撫過，此間多少人才大夢初醒。

  “茗蘭仙子彈奏真是絕妙啊！”

  “能聽得茗蘭仙子彈上一曲，小生死而無憾。”

  牡丹二日一舞，茗蘭亦是二日一曲。兩人表演之日，群芳園裏總會擠擠攘攘、倍加的熱鬧，與牡丹舞過隻是勾起嘴角、留下抹略幾分嬌媚的笑和綽約的背影不同，茗蘭會起身稍稍彎腰朝眾人行禮，不矜不伐雍容閑雅，丹唇輕啟、言道聲“謝謝”，這才回案前抱了琴，在侍女圍繞左右下返回自己於五樓的臥舍。

  “茗蘭仙子茗蘭仙子！”

  “仙子等我，我定會救您脫離苦海！”

  那般謙遜、落落大方，佳人有才藝傲骨卻是恰如其分的清冷，並不孤傲亦非諂媚討好，叫茗蘭更得了多少人的喜歡喝彩，尤是那飽讀詩書的文人士子——他們暢想著“碧紗待月春調瑟，紅袖添香夜讀書”，心道茗蘭雖是花魁，卻出淤泥不染、才貌兼備，若得此佳人相伴左右，人生該有多快哉？

  ...

  “嗬，假清高。”

  茗蘭彈奏時，尹玥與婢女芩青站在五樓一角觀了全程，待茗蘭曲子過罷，主仆二人瞧她向樓中客人施禮，又清楚聽她言謝，而那些客人無比狂熱得回應...尹玥倒是沒什，芩青卻是撇了撇嘴，幾許輕蔑得自言自語了句“假清高”。

  “小青，不得無禮！”她雖是喃喃、話音壓的低，那三字卻沒避過近旁的尹玥的耳，尹玥不喜她這句評說，聽了直嗬斥她道，“人家那是風骨，說什麽假清高？你聽她的琴音，難道聽不出嗎？”

  “...是”芩青叫自家少主訓斥，但無怨言，頓了頓道，“芩青錯了。”

  “嗯。”尹玥答了聲應她，繼續往樓下看。

  她一雙美眸瀲灩，關注的與其說是琴音，其實更是那泱泱看客中的一人，一個倚高牆、雙臂環抱，混在那群看客中的鴨卵青衣小廝。

  好你個濟眾——尹玥眸光閃蘊眸色灼灼，一眼瞧中那個人群中的小廝，暗暗生了幾分悶氣。

  她回想她跳舞時小和尚多不在意，結果那人往那一坐彈上個琴，縱彈得好又如何？他竟全呆在那、舍不得走了！好哇，尹玥站高樓上遠遠望著悟平，神色端得幾分冷漠、隱夾著一二分埋怨，茗蘭是時抱著琴緩步上來，她又站過會兒，命芩青與她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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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平揩去臉上不經意落的淚，手臂依舊環抱，身體斜倚著牆，左腳搭在右腳上，落的淚想是白衫女子彈奏時他融入了琴音中，憶起過往百感交集，心有所念未曾注意流出了淚。

  ——他隻知白衫女子神秘，然對他該無惡意，打那時在台階上偶遇了她，悟平心中便有了準備，因而樓裏後來憑空又殺出個花魁“茗蘭”他也不多奇怪，更在這樓裏，悟平始知白衫女子竟會彈琴、琴藝還如此高超，不過一曲，已仿佛叫人體會了世間百態、嚐盡了喜怒哀樂，

  當真天姿國色，琴藝無雙。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背後是誰，知道他什麽事悟平愈發疑竇。

  眼看大廳裏還擠做一群，歡客們的激情仍殘留些許未曾消退，正是去會會她的好時候，悟平暗忖，想自己這些日始終未曾拜訪過白衫女子，現下不該再遲。

  可說是這麽說，他不過一龜公、等級太低，且他二人的事也不宜讓旁人多知，如何避過她左右的婢女與她開誠布公得談上一談

  悟平不禁皺眉，低下頭凝神思索，須臾想定個主意，心道就那麽幹!由是渾水摸魚一路往上潛去五樓。

  …

  群芳院的花魁其實並不止牡丹、茗蘭二人，還有二個，隻那二個也稱作花魁的姑娘名氣大不及牡丹茗蘭隻能居著四樓，因而五樓現隻牡丹、茗蘭兩位花魁居住，一個住在最東、一個處在最西，

  悟平之前已打聽清楚茗蘭居室，上了四五樓看左右無人便徑往最西側走去，到了地方從袖中取了剛路上隨手順的絲帕係住遮了麵，而後也不敲門直接掀窗翻了進去，

  “誰！大膽——”

  居室裏有兩個婢女，看到有人從窗子翻入吃了一驚，可尚來不及說些、做些什麽，更連悟平相貌都不知，便被悟平以手做刃敲擊脖頸風池穴處悉數敲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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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來了，我還是得用手機寫，電腦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