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進城, 隻能觀得城內一角、領略祁州城集市繁茂, 往後, 卻能漸感出祁州城的富麗堂皇。

  眼望得雕梁繡戶、高樓疊起，青石板道鋪設暢行, 在前是貴戶大宅，砌丈高的院牆護佑屋舍，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那綠瓦紅牆之間，突兀橫出的飛簷顯出氣派奢富；在後是與大宅分外不同的小家庭院, 巷裏巷外，屋前屋後，幾家幾戶圍做一塊兒, 不及富貴人家的闊氣，卻多的是串門親近、平凡溫馨的人情往來。

  …

  晃晃悠悠不知可有半個時辰，祁州城風光或覽了小半, 日頭漸偏移到幾近頭頂正上方,

  “咕嚕～咕嚕～”肚子忽而發出幾聲抗議, 空腹一陣收縮, 悟平突感到幾分餓意，念及烈雲騎，跟他這麽久，大半天沒吃東西, 怕是也餓了, 正巧左手邊有間客棧, 食客不太多有空位, 悟平即投了那客棧去。

  “客官，客官這是一個人嗎，打尖還是住店？來來、快往這邊坐。”

  甫一進店，一小二極是熱情得招呼上，引著悟平到個空位上坐下。

  “打尖，”悟平落座，拿下包裹放到桌上，道，

  “一盤燒雞，一盤炒菜，一碗蛋湯，一碗白飯。”

  指了指屋外的烈雲騎又說，“煩請給我的馬喂些草，最好是上嫩的青草，我的馬胃口稍有些刁，你盡量撿最好的草食給它，有勞了。”說完，悟平取出十枚銅子兒放在桌上。

  那小二甫聽他言道要“上嫩的青草”，麵上隱隱現出為難神色，再聽“盡量撿最好的草食”麵色稍寬，等得十枚銅子兒一擺，立又眉開眼笑，嘴上應和道，

  “誒，好嘞，上嫩的青草難有，但小的一定用最好的草食喂您的馬，您就放一萬個心～。”

  話說得、笑眯了眼，點頭哈腰、態度不要太好，邊說邊收了十枚銅板揣自個兜裏，

  “小的這就叫後廚給您準備飯菜，再把您的馬牽到後院喂去，您稍候。”

  “嗯。”悟平點頭。

  小二遂往後堂叫菜，又牽著烈雲騎向院後…沒隔多久，便有別的灰衣小二端著燒雞炒菜白飯蛋湯上桌。

  “客官慢用。”二菜一飯一湯擺上桌，那小二拿了木盤轉身要走。

  “等等，”悟平叫住了他。

  “客官還有事？”小二聽他喊道，止了步背過來躬身問他，“可是要添什麽菜？”

  “啊，不用。”悟平道，“多少錢，我先把賬付了。”

  “付賬？”小二微給愣住，他少見筷還沒動、飯還沒吃就要把錢給付了的，但這自然不令他反對，便結算道，

  “燒雞二十五文，白飯三文，蛋湯七文，炒菜十文，統共四十五文。”

  “好。”悟平沒那麽多銅板，也懶得它們擠在一塊、叮當叮當響，便拿了半錢碎銀予小二，“這是半錢銀子，你收好。”

  小二接過碎銀，瞧上幾瞧，放手上感覺感覺，笑道，

  “好嘞，收您半錢銀子，找您五文，您稍等，小的馬上來。”

  話落人拿著盤子跑了，悟平“嗒嗒”動起了筷。

  ……

  隻道悟平並非有什麽先結賬後用飯的習慣，實是不知被什麽人給逼的。

  他打那義勇寨上下來，不知什麽深山老林，從晨曦至殘陽難見著活人，可山道邊，竟遇的有人給他送酒，不喝酒，後又有人給他送茶，大太陽毒辣直照，竟還有老農半道贈他甘甜的西瓜…

  一切匪夷所思，能叫他在三伏天打寒顫，可這尚不算什麽，更叫人生疑的，是他那之後不論去飯莊客棧，打尖亦或住店，竟都有人先幫他將賬結了…好像誰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他處在那人的監控之下，悟平想想心便發涼，多次想逮著替他付錢的人，無奈竟是一次未成！

  爾後幹脆點了菜即付賬，路上送的茶、瓜也一概不要，那背後之人該是懂他這般做法的意思，其後倒慢慢不再有人給他付賬，也不再見涼茶西瓜，悟平這才漸放下心，暫將那人那事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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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找您的五文。”

  動到第四筷，那小二找回了五枚銅子兒，悟平收了錢，停筷問他道，

  “夥計，北林寺在哪？”

  “北林寺？”小二將肩上的幹巾一撣，樂嗬嗬道，

  “客官也是要往北林寺？哈，也對，北林寺可是大漢一等一的大寺，”他說著，豎起大拇指，談論起北林寺與有榮焉，微搖頭晃腦道，

  “離本店倒也不太遠。客官待會兒吃好喝好，出店徑順著路走上五六裏，右手邊的山腰上能望著座高高的佛塔，塔頂成一個尖兒，四角微往上翹，便是北林寺的牟尼塔了，客官順著那牟尼塔就能去北林寺，好認好找的很。”

  “好好，”悟平笑回，“我知道了，多謝。”

  “客官客氣了。”小二複將幹巾一撣，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

  待得酒足飯飽、吃好喝足，烈雲騎被喂過草料後由之前的小二牽到院前，悟平不多時離了那客棧動身前往北林寺。

  他依著小二所說，徑直走上五六裏，右手邊山腰上果能見著座聳峙的佛塔，矗立在青山之間。

  遂以那佛塔為指路明燈，在四通八達的祁州城內穿繞，每走約莫一裏，又對著佛塔校正方向，如此行上一炷香，到得那山腳下，而後牽烈雲騎繼續往山腰上爬，用上半時辰，終到了北林寺寺前。

  “阿彌陀佛，秦晟、見過二位師傅。”

  但看兩個著僧衣，光溜的腦袋上點三戒疤，瞧著年輕，一臉慈悲相，高矮胖瘦相差不多的和尚守在寺門前，悟平牽馬走了過去，朝他們合掌行禮問候。

  “阿彌陀佛，施主。”左邊的和尚回他道。

  右邊的和尚又手合十說，“施主來北林寺，可是要進香禮佛？”

  “哦，不是。”悟平遙遙頭，無意說明身份，道，

  “秦晟此來，隻想問二位師傅，貴寺中可有自那開平道覺隱寺來的僧人。秦晟與那開平道的師傅熟識，聽說他由寺門派遣來參加貴寺不日將舉辦的佛門大會，秦晟偶經祁州城，想著與故人一聚，不知那師傅在否？”

  “…阿彌陀佛，”悟平說罷，那倆年輕和尚皆是思酌沉吟，似在想寺內可有這樣個人，隔了會兒，二和尚相看過一眼，右邊的和尚搖頭回悟平道，

  “阿彌陀佛，秦施主。

  本寺確要在十月初辦佛門大會，小僧二人便是在此先迎其他佛家弟子和江湖中的朋友。施主說的覺隱寺中的僧人小僧等並無印象，想是那師兄還在路上、未曾到吧。”

  “…如此，”聽那和尚所說，大師兄未到，意料之中卻還是難叫人不失望，悟平頓了頓，垂首些許無趣道，

  “如此，秦晟不再打擾，謝二位師傅。”

  他說了兩手放下，並不停留，剛牽馬上來，又牽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