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日當空, 眼下巳時過半, 通往廣寧道道治所在地、知府居處道府祁州城的開闊大路上熙熙攘攘, 因著是出入祁州城的必由之路，所以車馬穿行、行人來往不絕。

  雖多是些衣著簡易普通的一般人家，年輕男女、黃發垂髫, 或徒步行走, 或趕著牛車驢車；不時也能見富貴人家裝飾精致的馬車駛過；亦或滿載貨物，走南闖北、乃至出塞的好長段商旅車隊。

  “讓讓，都讓讓誒～！”

  遠遠的, 一家丁裝扮的壯年人駕著馬車駛來, 那馬車兩匹棕色的高頭大馬駢立, 雙匹馬格外番威武，行人見狀如撞煞神似忙都避到一邊, 生怕一個不小心撞到自己，做了馬蹄下的冤死鬼。

  “讓讓, 讓讓, 撞到了全是你們自己不小心誒！”家丁大喊著, 駕馬車快速馳過、一路漫起好重的灰塵。

  卻看一著赭色圓領窄袖長袍衫、戴個襆頭、後背包裹的少年, 牽著匹背上披覆素色織錦、四腳裹著薄紗、織錦直延了一半馬腿的駿馬, 也同眾人一樣、緊緊避到一邊, 待那車徹底駛過，暫時停滯了的人流才又恢複通行, 少年也牽著駿馬、繼續悠悠走著。

  …

  少年翩翩玉立、身形修長, 亦端得副上佳容貌, 袍衫之下，尊榮氣度絕不是莊稼漢可比，亦非一般學子書生，怕不是哪的公子哥。

  可若有熟識少年的人處在人群其中，此刻見著他這副打扮，怕得好好驚歎一聲，“悟平，你這是～？”

  ——少年是個沙彌，還未到授比丘戒年齡的小僧人。即是那晚鬥黑衣人、騎烈雲騎下山的悟平。

  …

  他打從那寨中下來，迄今已過了約莫一月，那時在義勇寨呆上的一周，，如今看來於他不過是極短暫、稍縱即逝、不定會否響起，想起也多是悵然歎息的存在。

  依著烈雲騎神速，即便疼惜、不常騎乘，悟平本還要二月的行程也還是縮了一半，由河西道直穿江北道、劍陵道，最終到這廣寧道，悟平與烈雲騎翻過山越過嶺趟過河、走過陸路行過水路，沿途看過的山水、不知凡數，看過的人事、也各有不同。

  他見過大漢的繁榮富庶之景，也見過拖家帶口流離失所的災民；

  見過為水源農田大打出手的村民，也見過和氣融融的鄰裏；

  見過與民為善之官，也見過屍位素餐、但謀私利的斯文敗類。

  這其中悟平亦不是沒遇到些可笑荒唐事，譬如化緣不成，看著和藹的老婆婆竟要誆他，欲將他賣去南風館做小倌兒，悟平…世風日下人心不古，R了狗了！

  …

  悟平這一路覽了許多，連著父王母妃沒能看過的那份，他們熱愛的這片大地這麽多年的變遷他都替他們一齊看了。

  其間輕鬆愉悅、哀傷沉重，眼眸中閱過的一切不是沒有不能牽動悟平心的，隻是他無能為力。

  而帶的兩套僧衣早在奔波中破爛不能再穿，腦袋上也因沒時間打理長出了寸許短發，便換了普通衣裳、買了襆頭遮掩那一頭不倫不類、懶得管的短發。

  又往布莊中買了不透色、可顏色最為寡淡、材質最輕盈透氣的上等織錦給烈雲騎遮那一身太過耀眼的金色，和薄紗額外附在它腿上，防止別人透過織錦不經意間看出什麽——

  既與他相隨，他自要為它的安全考量，保它無恙。所以安了馬蹄鐵以保護馬蹄，加了馬鞍以防織錦脫落，亦裝了轡頭方便牽著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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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當大道將行到盡頭，人群開始略幾分擁堵，祁州城漸現在眼前。

  城門高聳古樸的城牆近在咫尺，離的不過丈許，身著玄黑甲胄、手執長戟的士兵分作左中右三隊在大開的城門前值守，而城樓之上又一隊執□□、背負弓箭，虎背熊腰、直挺挺有如鬆柏的甲兵分陳排開，霎是威赫！

  旁人到這時已然紛紛加了速，拿出張薄紙、歸成三隊預備到那城門處給守城的官兵驗看進城，悟平倒牽著烈雲騎停了下來，他習慣到了一座城駐足打量稍時，便半抬頭，見此間城門——

  修的不知有多少丈，是他一路走來見過的許多城門中建的最高的個兒，連帶著與別的城無甚區別、亦是朱紅色的“祁州城”城名三字也都霸氣恢宏。

  “呼～”悟平吐出口濁氣，望上幾眼、讚上一番，沒再看了。扯了扯腦袋上的襆頭，跟著紛繁的人流一同進城，到最左邊那隊，依著順序排隊等候。

  卻悟平排在隊伍中，點點挪動步子，想到他人已到，大師兄卻不知到否，心中禁不住有些擔憂，喃喃自語道，

  “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一月多啊～，這也…小金，你說大師兄會到哪了？又過的怎樣？”

  ……

  “路由給我看看。”

  前頭的人很快通過放行，效率倒也高速。輪到悟平牽馬排到第一，守城的士兵嗓門粗放、伸手沒好氣得說。

  “什麽路由？”悟平聽他所說，兩眼愣睜，呆在原處。

  守城官兵看他儀表堂堂，穿著裝扮不像沒事找事之人，奈何傻氣的很，然那傻氣看著又不像作假、尋他開心，便耐著性子與他多說了句，

  “過關憑證，沒有就不要進城。”

  “哦哦！”悟平這下懂了，恍然大悟忙取下背上包裹、打開拿出了兩張蓋印的紙來，雙手遞與那官兵，

  “阿彌陀佛，大人請看，小僧是開平道覺隱寺的出家人，受寺門派遣來參加北林寺將於十月初舉行的佛門大會，這是小僧的戒牒度牒。”

  “…你是和尚？”守城官兵仔細看過兩張文件，並無問題，可再看眼前人打扮，問題又大了——這樣穿著、這等模樣，會是和尚？調子由是上揚，眼色也現狐疑，不信的很。

  “阿彌陀佛，”

  悟平重係上包裹，合起雙手——這要憑證入城的情況他此前還從未遇過，顧忌著小金、他進的城市本也不太多，而那些城市想又不大、不十分重要、所以不需憑證，他適才未曾反應過來，現下卻也不慌，溫緩道，

  “小僧由開平道而來，路途遙遠，費時二月，途中遇山匪不幸與寺門師兄失散，一路顛簸奔碌，僧衣早就破爛的不能穿了，這套衣服是位好心的施主所給，這頂襆頭，也是小僧用來遮短發的，”

  悟平說著把襆頭拿了下來，叫那官兵能看清他腦袋上的寸發，

  “一路沒閑暇打理，都長了頭發，大人明鑒，小僧是來參加佛門大會的僧人不假。”

  “你這馬～？”

  守城官兵叫悟平一口一個大人喊的舒坦輕飄飄，見他一頭短發——尋常人等誰會隻留這樣短發？心中已信了七分。悟平又態度恭敬謙遜，那守城官兵便亦說話親和了好多，隻是責任所在，他眼睛瞟向悟平牽著的烈雲騎，多問了句。

  “啊，”悟平回道，“這是寺中長輩憐惜小僧與師兄此行遙遠艱苦，特買了匹馬與小僧等勞累不過時代步。

  小僧與師兄失散了，與這匹馬倒還一直一起。”

  “…好了好了，你走吧。”

  小和尚答的沒什麽問題，度牒亦有官印加蓋，那守城官兵聽聞過城裏的北林寺不日要辦佛門大會、而近日也確實多了很多僧人進城，這小和尚又識相、態度謙恭，於是不多為難，還給了戒牒度牒，揮手放他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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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出入應該挺嚴格，路由相當路引，我就簡寫了(本也不清楚…太嚴格的話就不好寫了)。好久不見親們，端午安康，雖遲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