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還找了幫手！原來我一直都看錯了你！”

  悟平□□層注意力放在那憑空出現的女子身上, 思忖她的來意, 思忖先問明其人再見機行事。

  孟萱忽而眼狠狠瞪向他, 一雙眸像紮刀子般刮在他身上，喝責他、滿是悲憤。

  她被定住無法轉身看那插話的人, 可聽那人適才說話，自然是個清雅的女子，就算不和濟眾有聯係也總認識他，裏應外合欲幫著他一起走——

  好哇，好哇, 這樣欺她瞞她,

  他早有紅顏知己，如何看得上她一山匪頭子？

  她真是, 真是叫那副好相貌糊了心眼，腦子都叫狗叼去了！她是堂堂一寨之主，有那麽多寨民，怎麽能隻顧著私欲？萬一，萬一寨子裏的人有什麽閃失…好傻，她真的好傻。

  瞬間孟萱真是極度委屈，傷心悲楚失望過度，以致生了怨恨，便既夾了一二分哭腔、又三四分冷漠道,

  “你若真想離開, 大可與我直說了！我孟萱還不濟要強留著一個和尚不放！你縱不念我對你的好, 又何必如此羞辱於我！”

  “…我、我, 不是，我不認識她！我不知道那人是誰！”

  悟平看少女情緒波動異常的大，聽話腔，又怨他怪他消沉難受，他、他真不是好東西！

  他早該走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為什麽拖到這時候？她心意彌足珍貴、他不能接受也就罷了，亦萬不想叫她以為他仗著她喜歡他就如此混賬！

  便心急得想要解釋，可悟平平素那麽能說，這會兒卻竟漲紅了臉笨了嘴，雖再不“小僧”“小僧”得端著了，可“我我我”，好會兒隻說出“我不認識她”——

  他似乎在哪聽過那聲音，可在哪？悟平想不出來。

  轉瞥到夜行衣女子坐窗牖悠哉遊哉、閑適散漫，心底禁不住怪上了她——

  他都這麽急了，她還那麽清閑得看戲！這不該算是她惹的事嗎？不知哪跑出的，說那樣一番惹人誤會的話，好似他認識她似的。又偏偏挑這樣關口，他恰與少女告別，任誰換作少女都難不多心，無怪少女這麽生氣。

  …

  “施主看戲看到現在也該看夠了，施主到底是誰！”

  既不知怎麽說、說不清，悟平索性暫不管少女，全心看去夜行衣女子，問她道。

  蘇涵聽他問朝他多看了眼，卻不搭理，悠悠開了金口，卻是對孟萱說，

  “姑娘不要多心，我與這和尚並無什麽關係，隻是答應了別人照看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過來瞧瞧他過的如何，他是去是留我都尊重他隨他。”

  話罷，這才朝悟平道，“昔日泰寧山脈中捕烈雲騎，我與小師傅曾有一麵之緣。”

  “…是你！”原來是白衫女子！悟平想起當日情景，恍然大悟，又想她剛才說的話，滿腦子疑竇，立馬疾問她道，

  “你怎麽會在這？答應了別人照顧我，答應了誰？你到底是誰！”

  孟萱哼了一聲，插話說，“還說你們不認識，我看你們淵源深的很啊！”

  “你到底有何目的！”悟平沒理少女，由她在那蠻不自在得說。

  蘇涵也沒再管這山寨的寨主，蹙了蹙眉，回道，

  “你問得太多，我不欲答你。你不用管我是誰，也不用管是誰叫照顧你，我隻能說那日山間得遇是偶然、之後倒時常關注你，對你全無壞心就是了。”

  說而，蘇涵扔來把劍給悟平，“我不知你使什麽兵器，就帶了最尋常的劍，你接好。”

  又道，“我想你還有事處理，我不便在場，自個離遠點。等你把手上事處理完、叫我幾聲，我自會帶你下山。”

  …

  悟平剛伸手接了劍，女子就如她自己說的，當真從窗戶後翻出、不見了人。

  “她——”悟平拔出劍，“鋥”利劍出鞘，閃著銀光的劍身印著他些許發窘的臉色，什麽有事處理？他還沒說清她就跑了！

  他和少女清清白白、可沒什麽這個那個的事，她不要自以為什麽，壞了少女名聲、壞了他名聲！不成不成，等會得跟她說清，他是個和尚，怎麽會有那些花花腸子。

  悟平暗暗尋思，又把劍送回劍鞘，放到桌上。

  回看少女，少女也瞪著他，凶狠得既像要吃了他、又哀怨得像在痛罵他。

  “咳。”悟平咳了聲，摸了摸腦勺，老大不自在，頗覺得尷尬。

  過了會兒，從床上枕頭下拿出早已備好的三百兩銀票和寫給東方勝的內功心法，也放桌上、壓在裝了碗碟的木盤下。

  “寨主。”

  早準備好了一肚子話講，隻無奈先前被白衫女子打斷，這會兒重新拾撿起來，悟平正色道，

  “我在寨中住了這麽多日，沒有什麽可貢獻給寨子的。留下三百兩銀票望寨主好生使用，還有套內功心法，是我手寫的，煩寨主之後轉交給勝兒，說師父抱歉、不能陪著他了。”

  “誰要你的臭錢，收回去！”孟萱斥道。顧不上發疑小和尚竟有這許多錢，滿腦子隻想著他就要走了，難受賭氣，

  “給勝兒自己給去，我才不給！”

  悟平沒管她這時的氣話，定定站在她身前，又道，

  “有些話我一直想講，此番便一起說出來吧。

  寨主身為一寨之主，管的除了本寨吃飽穿暖，當還有更重要的事。既已知此路難行、非得長久摸不準前景，那就該努力謀求變通。

  種植莊稼、采購東西做些小生意，把寨子裏有能力有想法有什麽一技之長的人都聚在一起商量…

  盡管很難，盡管會有很多艱辛，可努力方有希望，不努力就隻能一直因循守舊。

  不勞而獲固然痛快，可若有一日因不勞而獲終遭致災禍，給全寨帶來危機，寨主屆時當作何出路辦法？

  縱使寨主這一代、寨主的長輩已難以改變，可寨主當著眼的，是以後、長遠的以後！寨主當謀求的，是寨中的下一代、寨中的孩子們，能夠讀書識字，有文化有操守，平平安安得長大，將來歡喜安樂得生活！

  不致一代代都隻能窩在寨子裏當個山匪、落草為寇，過著有上頓沒下頓、擔驚受怕的日子，而要讓他們都過上尊嚴、富足的生活，

  這才是施主，你身為寨主的責任啊！”

  悟平語重心長，字字句句說得清楚，眸光炯炯有神，與少女說，自己內心也澎湃激動，末了終還是興致稍消了下去，拿起長劍，道，

  “小僧言盡於此，寨主聽與不聽，都不是小僧能決定的了。

  …小僧這便走了，寨主多多保重。”

  …“留下來啊——，”

  孟萱忽喃喃說，到這時這刻，她還是軟和了下來，低低得幾近哀求，在悟平背後，她已然克製不住，垂下了頭，淚珠一顆一顆滴落了下來，

  “既然對寨子不是毫無情誼，既然有這麽多想法，那留下來啊，別走，與我一起，攜手把你說的這些通通實現啊！

  …也太狡猾了，太差勁了，自己一個人說這麽多，說了就跑，說多容易，把這麽重的擔子留給我，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你的人，我要你長長久久與我呆在一起，你要給勝兒的心法，自己給啊，太狡猾了，太差勁了。”

  孟萱越說越委屈，越哽咽越有些哭兮兮，輕聲道著，低低得控訴著悟平的無情，悟平的狡猾，扔下她、自己一個人輕輕鬆鬆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