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夕染沉著臉朝他們二人的方向邁進了一步，語氣冰冷的質問，“你怎會知……”

  話未說完，樓梯處忽然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沈芊芊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高喊了一聲，“大哥！”

  隨後便朝對方跑了過去。

  此刻，沈皓霆身上僅著一身黑色睡袍，鼻梁上架著一副銀色金絲框眼鏡，手上端著一個黑色陶瓷水杯，看上去頗有些溫文儒雅的感覺。

  沈芊芊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道：“哥，你不是在書房工作嗎？怎麽下來了？”

  沈皓霆輕勾唇角，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下來倒水。”

  沈芊芊聞言，立刻將他手中的杯子接了過去，說道：“這種小事，你讓下人來就好，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翠萍，快去幫我大哥倒一杯溫水。”

  “是！”

  方翠萍快走幾步，上前接過杯子，便直接轉身去了廚房，視線是一點也不敢往梁夕染那邊移，就怕再嚇到了。

  沈芊芊看著沈皓霆，張口正想說什麽，卻見他的視線落在了梁夕染身上，而梁夕染依舊緊盯著她，眼神中帶著滿滿的審視。

  沈芊芊立刻縮回視線，抱著沈皓霆的胳膊晃了幾下，撒嬌道：“大哥，你看看那個女人，她自己在外麵做了那麽多下賤的事情，被人毀容了，回到家裏卻把氣都撒在了我的頭上。”

  “剛剛你都沒看見，她還用力推了我一把，害我摔倒了！我現在身上還疼著呢！”

  沈皓霆聞言，視線收了回來，眼神中閃過一陣冷意，“是嗎？”

  沈芊芊看著沈皓霆的眼神，一時間分不清他這冷意是對著梁夕染，還是對著自己。

  她微微心虛了，轉而說道：“大哥，你看我們沈家，在江寧市有頭有臉的。梁夕染這個女人，不但在外麵做了那麽多下賤的事，現在又被毀容了，小孩見了她都會被嚇哭！”

  “這樣的人留在我們沈家有什麽用？你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她給休了，然後再把溫暖姐找回來。我相信外公一定不會說什麽的！”

  沈芊芊對梁夕染是極盡貶低，巴不得她大哥現在就當場宣布，休了梁夕染！

  但是，沈皓霆卻是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聲音帶著特屬於自己妹妹的寵溺，“芊芊，別胡鬧。”

  這時，方翠萍將重新盛了八分滿的水杯端了過來，“少爺，您的水。”

  沈皓霆接過水杯，隻淡淡道：“時間不早了，都回房間休息吧。”

  隨後，便直接轉身，腳步沉穩的上樓了。

  沈芊芊不甘心的還想叫住他，卻聽一陣腳步聲忽然從身後傳來。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眼神警惕的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梁夕染。

  梁夕染沒有說話，隻是沉著臉走到她的旁邊，頓住。臉微微一側，目光意味不明的看向她。

  沈芊芊頓覺心虛的問道：“你看什麽？你以為你長得醜，我就怕你了嗎？”

  梁夕染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不怕的話，你往後退什麽？”

  說罷，沒再理會沈芊芊的怒意。梁夕染直接抬腳，上樓。

  沒過一會兒，樓下便傳來了沈芊芊大聲怒斥夏勻凡的聲音，“夏勻凡，你是傻了嗎？沒看到我被梁夕染那個女人欺負了？你竟然一點忙都不幫，就在旁邊看著！你是不是存心的！”

  “你看看梁夕染現在那副鬼樣子，你還在肖想能跟她破鏡重圓嗎？你口味會不會太重了一點！”

  夏勻凡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樓梯，低聲安撫道：“芊芊，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也是被嚇到了……”

  沈芊芊聞言，故意拔高了聲音，說道：“哦？你的意思是說，你也被梁夕染的那副鬼樣子嚇到了？你覺得很惡心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勻凡，我就知道你的審美觀是沒問題的，就是可憐了我大哥，晚上睡覺的時候，估計得做噩夢了……”

  沈芊芊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入梁夕染的耳朵裏，但梁夕染毫不在意。

  她腳步未停的走入房間，身子靠在門上，站了好一會兒。

  直到放在包裏的手機一陣震動，她才回過神來。拿起手機，便見是傅琛發來的消息：夕染，你安全到家了嗎？

  梁夕染這才想起來，剛剛到的時候，忘記給傅琛發消息報平安了。她頓時心生內疚，連忙回複道：我已經到了，早點休息吧！

  傅琛：好，你也是。

  梁夕染將手機重新收了起來，臉上的痛意一直沒有停止。

  鬼使神差般，她按下了手機電源鍵。

  屏幕一黑，一張爬滿了傷口，仿如恐怖片中醜陋惡鬼般的臉，赫然出現在屏幕上。

  梁夕染驚叫一聲，手機和包全部掉在了地上。

  她滑坐在地，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刺穿了，正在努力掙紮一般，飛快的跳動著。

  “賤人！”

  “怪物！”

  “醜八怪！”

  “活該！”

  “……”

  那些她曾經最不屑一顧的流言蜚語，那些她曾經毫不在意的肆意辱罵，此刻就像是被解除了封印的妖怪一般，從腦海深處跑了出來，在梁夕染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

  梁夕染也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不會毀容，這隻是暫時的，隻是暫時的……

  梁夕染拚命說服著自己。

  等到腦子裏的那些聲音沒有了，她才重新撿起包和手機，走到浴室門口。

  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拿著藥膏走了進去。

  鏡子上，清晰無比的照出梁夕染此刻的臉

  一張小巧的臉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口，傷口深處，好似都缺了幾塊肉一般，沒有傷口的地方，皮膚亦是皺在了一起，幹枯得猶如枯萎的老樹皮……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小孩子會被她嚇哭，喊她是怪物了。

  就連她自己，看到自己這副模樣，都忍不住想要喊一聲，怪物！

  雙眸忍不住濕潤，淚水幾欲掉落。但梁夕染還是拚命憋了回去。

  她知道，她不能哭。

  一旦哭了，內心深處那些她拚命搭建起來的城牆，就會轟然倒塌！而外界的敵意，攻擊，也會輕易攻占她的內心！

  所以，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擠出藥膏，麵無表情的給自己重新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