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翎兒沒有回頭，那雙眼睛也並不是第一次這樣身後看著自己，兩年時間，每一次需要停下來歇息之時那雙眼睛就總會在她入定或者背身的時候看著自己。

  而每當這個時候，那雙眼睛之中便會升起一抹憂鬱的傷容，傷容又有著濃濃思念的愛容，這種愛傷的憂鬱也會讓她在這樣一個刹那願意相信他其實真的已經完成了對神識的反奪。

  隻不過…

  就算她相信他真的憑借著詭異的血識完成了對神識的反奪，但他的識海之內依然還有著另一個人的神識和記憶，是當初爭帝空間之中要把她抓回上靈界的家夥，滿滿都肮髒的東西…

  是抗拒罷！她就算知道那是林嘯在看到她時才有的眼神，卻寧願相信那是林嘯的記憶在影響著這具身體…

  海天相接處最後一抹豔紅也已隱去，風翎兒的一雙靈目忽就回轉…

  “等你不需要再借用戎洲勢力的時候，會把不屬於你的記憶抹去麽？”

  靈目迎著那微傷的目光。

  林嘯目中的微傷之色卻在風翎兒的目光回轉的一刻忽也隱去了…

  “會。”

  風翎兒的眼睛裏卻又顯出莫名，到底哪一個才是不屬於他的記憶？所以…

  “你要抹去的是那個畸殘東西的記憶罷？”

  畸殘東西！她確實用了這樣的一個稱呼。

  林嘯卻也再次點點，竟也呼一口氣…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我並不是靠著記憶反噬，這具身體和這具身體的神魂全都是屬於我的，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是林嘯！等我不再需要戎洲記憶的時候會把多出的神識和記憶一並抹掉。”

  風翎兒目光有了一分躲閃，他若完完全全就是林嘯，那麽她就該是他最親的人，但她現在卻是從心底不願意信他！

  疏離感，這讓她同樣有著歉意和不安…

  林嘯終也再次重重吐一口氣，指端忽就點向了眉心，金玉之色的神識之體隨即引出，就懸在自己和風翎兒的中間，口中吐氣道…

  “我反奪之時困住了那個畸殘少爺的神識，以前救下路玉和月淩幾人的時候也讓他們看過，不過後來有人說這個不能證明什麽…”

  吐氣之時，懸空的神識之體忽就化作血凝之色，而血凝之時，再有兩道神識之體裂分而出卻還有著斬不開的牽連，分別是那道畸殘之識和王族靈元獸的獸靈…

  “他神識中的記憶已經被我抹掉了。”

  畸殘之識這一次被分離之時並沒有發出吼叫或懼怕，隻顯出癡呆之容…

  當初招搖穀之後他需要再返戎洲，大漠之中用了數年的時間在識海內對自己和畸殘的神識償試轉換控製，而畸殘之識所擁有的記憶就是那時被他整個抹去並存放到了自己的血識之中…

  風翎兒的雙手已有一分輕顫，她自然還記得這個畸殘，當初爭帝空間中若不是林嘯拚一人之力讓她們先逃，那時她們就不可能有任何一人平安飛升，而最終他卻隻換得一個連她都不再信任他的結局…

  “你…”

  風翎兒目光微垂…

  “既然已經把那畸殘的記憶奪下，他的神識不就沒有用處了麽？”

  既然沒有了用處那便是可以抹掉的，至於那王族靈元獸的獸魂也是根本無需在意的東西。

  林嘯搖搖頭，一團銀芒忽就送進了風翎兒的眉心，那是曾經的畸殘少爺對他奪靈並返回上靈界之後被靈魂玉碑檢驗時的場景…

  “戎洲隻要還在戎家的掌控之中，與元靈大陸飛升通道相連之地就會一直隱藏在戎洲府城之內，除非我能擁有掌控戎洲的力量，否則這道畸殘神識就會一直有他的用處。”

  其用處便是五少爺的身份永遠不會被人揭穿，縱使他做事更為出格，戎震再驗其神魂他依然可以畸殘之識重新控製這具身體，而由他來畸殘之識！

  風翎兒垂下的雙目卻忽又抬起…

  “那麽現在…”

  說時竟也輕輕呼一口香蘭…

  “現在是你的神魂控製你的身體，若以靈魂玉碑來驗，就不會顯現那畸殘神魂的印記對麽？”

  按照林嘯剛剛給她的記憶，那畸殘的神魂會在靈魂玉碑上顯現出白色的蓮花印記，若此時的林嘯以靈魂玉碑驗之不能顯出蓮花印記或許就能證明現在控製這具身體的便不再是那個畸殘？

  風翎兒的呼吸竟也變得微急…

  “婆婆手中便有靈魂玉碑，等我們再回秘處的時候也可以向婆婆求證…”

  林嘯卻向風翎兒搖了搖頭…

  “靈魂玉碑並不算難得的東西，我今日之言你最好也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特別是你那位幻雪海的前輩已經與戎洲結盟，戎震是否讓她立下神魂之誓尚不一定，更何況…”

  林嘯隨也呼了口氣…

  “我若有心騙你，給你的記憶影像也可以是作了假的，就算用神魂玉碑驗時沒有印記出現同樣不能證明我的神識已經重新控製我的身體。”

  呼氣之時目中再起微傷，麵容已轉向了虛空中的黑暗，口中也輕輕一聲歎息…

  “休息罷。”

  證明他就是他，確實不是一件易辦的事情。

  目光從黑暗中收回，隨又緩緩閉上，隻以血識留意著十萬裏異動…

  海風吹拂，海水拍打著冰岸，風翎兒凝視那閉起的雙目，眼中終也再閃一絲哀色…

  “那小子不能信！神識被噬就不可能再憑空出現，何況戎洲的戎震身為祖帝強者也絕不可能犯那樣的低級錯誤，更不會讓那具身體裏麵原本的神識有絲毫神識留存！”

  這也是老嫗在知道林嘯就是她要尋找的人之後對她的告誡之言…

  “……”

  “……”

  後夜…

  海風漸疾，夜空中竟忽然就有雨水滴落…

  已然閉上眼睛的風翎兒猛然睜開了眼睛，以靈力將雨水彈開。

  另一邊，林嘯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體表靈力已動，身下的海冰之島忽然由十裏延展到百裏之圍，雙眉再皺之時，兩人上方忽也拱起厚厚地冰罩…

  “砰！”

  冰罩凝出，在將疾風和夜雨一起遮擋的同時也有著一聲巨響…

  林嘯已把麵具罩在了臉上！

  風翎兒向林嘯看過，她的神識也早已罩出，伴隨著疾風和夜雨砸落的是一具異獸的死屍，屍體還很新鮮，夜雨衝刷，在凝出的冰罩上流出濃濃的血腥之味…

  林嘯雖然將麵具罩上，在感受到風翎兒看來的目光之時還是輕輕道了一句…

  “不用理會。”

  隻是一具被人殺死的獸屍罷，他的血識向上罩出十萬裏尚未感知到活人之氣，這說明縱有殺鬥也是發生在極高處的夜空之頂，甚至是在夜空的雲端之上，他沒有理會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