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茶蔓微微昂著下巴，手裏還拿著文件，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白襯衫，完全是幹練的女強人模樣，隻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即使化了淡妝，也無法遮掩她的疲態。

  她緊緊攥著文件夾，手心已經被擠壓的有些刺痛，她毫不在意，看著對麵高大的男人，盡量讓自己忽略他臉上的痛意，“慕席林，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明明是身心疲憊，明明才不過20出頭，卻非要裝出一副久經商場的模樣，慕席林看著有些陌生的應茶蔓，心裏隻有心疼。她這個年紀，本來應該享受生活，在大學度過最後一年，然後才和同齡人一樣步入工作崗位……

  他不願她這麽累。

  “難道，顧氏離了你，就不能運轉了嗎？”

  他皺緊了眉頭，稍微上前一步，將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再也不像剛才那麽窘迫，或者說，他的氣場過於強大，即使處於劣勢，也很快能扭轉過來。

  應茶蔓偏開頭，不願和他的視線對上，咬著下唇，半天才開口：“我還有一堆事要忙，我也知道慕總公事繁多，估計遠遠比我忙多了，你還是回去吧，要不然一會兒蕭冉的電話打過來，或者有人告到老爺子那裏，老爺子又會以為是我在耽擱你的腳步……”

  “茶茶，難道你和我說話，非要這樣夾槍帶棒的方式？”慕席林穿著藍灰色的條紋襯衫，垂頭看著眼前的小女人，隻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還有她稍顯刻薄的紅唇。

  她去疏離地退後一步，“慕總，我時間有限，真的沒有時間和你談私事。”

  “慕總，我們應總確實有要事忙，回頭您再……”秘書江媛實在頂不住壓力，越來越多的員工在好奇，她不能熟視無睹，隻好硬著頭皮開口。

  不過還沒說完，就看到慕席林淡淡笑了一下，不無自嘲之意，“你們忙。”

  他說完，深深地看了應茶蔓一眼，眸色幽深。

  應茶蔓沒辦法回應，也不想回應，索性轉過身，直接走向了會議室，腳步很快。高跟鞋的響聲，一聲聲敲擊在慕席林的心上，他竟然覺得膽戰心驚。

  直到那道不能再纖細的身影消失，慕席林才勉強收回目光，無奈的轉過身，不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嗬嗬，早上好啊慕總。”梁銀看了半天的戲，終於有機會開口，她自來熟，很快就打破了尷尬，“回頭我去勸小蔓，慕總放心，她現在的身體應該也沒大礙了，不過我會盯著她，不讓她做太多工作的。”

  梁銀也去過醫院探望，今天早上還是她去接的人。

  慕席林皺著眉，下一秒點點頭，沙啞著說道：“多謝，對了，讓她待會換了平底鞋吧。”

  “啊？哦，我知道了。”梁銀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會議一結束，她拉著應茶蔓走在最後，小聲的將會議之前的事說了一遍，“你家慕叔叔也在關心你，你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他甩了臉色，他不是一樣什麽都沒說麽？小蔓，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他也是為了你……好……”

  應茶蔓的眼驀地瞪大，神色哀傷，語氣卻極為淩厲，“梁銀，你是不是被他的三言兩語迷惑了？我受了多大的苦你知道嗎？原本我不想生，是他非要讓我懷的，後來因為孕吐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是我，幾次險些流產住院的，是我，可是最後孩子不能要了，他卻沒有和我說一聲！他憑什麽！憑什麽！”

  她的哭音很大，嗚咽著說不出來。看似在衝梁銀發火，但卻是對慕席林的怨懟。

  梁銀錯愕了一下。

  “為什麽，我的寶寶不見了，我根本都不能做主……”應茶蔓的身體，緩緩軟到。

  “小蔓！”梁銀一驚，連忙跨步過去，終於接住了應茶蔓，“小蔓，有什麽想說的，想要發泄的，你都衝著我來，沒關係的，我知道你很難受，這些天，你一直在死死地忍耐沒有爆發，我知道你心裏的苦，別怕哭出來，說出來，姐妹給你撐腰！要是慕席林敢說半個不字，我保證會讓他好看！”

  應茶蔓什麽都說不出來，隻顧著失聲痛哭。

  她也想大聲的衝慕席林去吼去鬧，可是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她除了和他冷戰，什麽都說不出來，每次隻要一看到他，情緒就會失控，她也不想這樣，也希望認真的去聊一聊，質問他為什麽那麽狠心……

  可是每次，她都無法控製自己。看到他，本能的抗拒，懦弱的像個鴕鳥。

  今天，她終於硬氣了一把，但是卻揪心般的難受。

  她們兩個是最後出了會議室的，此時外麵早就沒有什麽人了，梁銀拍著應茶蔓的後背，也落了淚，雖然她還沒有過孩子，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也在愛情上吃了不少苦，尤其是現在的男友陸文昊，本來就是一個賭鬼，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她在顧氏還有虧空……

  想到了這些煩心事，梁銀也陪著應茶蔓一起哭。

  兩個好朋友，一時之間擁抱著默默垂淚。

  她們可能哭的太過投入，又或者以為這裏比較偏僻，沒有什麽人過來，所以她們兩個都沒人留意，就在不遠處的樓梯口，不知什麽時候站著一個男人。

  他的身形很高大，穿著灰色西裝，幾乎和陰暗的角落融為一體，隻要他不動，根本沒有人發現。他逆著光，緩緩地轉過身來。

  有微弱的光線照到他身上，他的臉才漸漸顯現。五官俊秀的有些偏於陰柔，左耳還帶著一個耳釘，有淡淡的白光，也算是整個暗淡的人身上唯一的亮點。

  曲奈單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望著遠處一對相擁哭泣的人，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不過下一秒，他的笑容收起，麵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似乎剛才沒笑過似得，變臉堪稱迅速。

  他又看了一眼埋在梁銀懷裏的應茶蔓，眸子裏凝聚了點點陰鷙的光。良久，他終於轉過身，重新回到之前的角落，然後從樓梯口離開，他的腳步聲很輕，沒有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