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明似乎也沒料到，蹙眉考慮了一會兒。

  不過幾秒鍾，他還是搖頭拒絕，“我老了，應該退位讓賢，顧氏，其實交給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我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不得不承認，你們膽大心細，善於創新，我們這些老家夥，確實不頂用了。”

  應茶蔓的心跳很快，她自己好像都能聽到。

  這一刻，她以前無時無刻都在期待，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她又覺得不太真實，一個非常戀戰權勢的人，竟然會忽然想通了，該不會是他故意試探吧？

  顧憲明老謀深算，她這麽想也不足為奇。

  所以，她半真半假的回答，不敢片刻的放鬆。

  和高手過招，最忌諱粗心大意，她已經吃了好幾次虧，不敢再掉以輕心。

  顧憲明指指她麵前的椅子，“坐吧，我們邊坐邊談。”

  應茶蔓緩緩坐了下去，手中還握著剛才拿走的礦物質水的瓶子，原本光滑的水瓶被她捏的變了形，她卻沒發現一般，還在繼續揉捏。

  “我知道，你不太敢相信，可能是我以前為難你太過。”顧憲明忽然語出驚人，他自己還笑了兩聲，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坦蕩。

  根本不像一個會使出陰招的人。

  應茶蔓也有些錯愕，不知道他到底在打著什麽算盤。她不吭聲，和城府太深的人打交道，唯有等對方出招，方能見招拆招。

  這些，當然是慕席林教她的。

  想到了那個男人，她的思緒又有些飄遠了，之前在公園的時候，她給顧澤打電話，看到了慕席林打來的電話，但是當時的情形不容耽擱，她沒有回電話。

  不知道他是不是急壞了。可是，現在她不能回去，她要留在這裏，今晚上至關重要，她要看看顧憲明到底藏著什麽玄機。

  顧憲明沉吟一番，過了片刻繼續開口：“這個決定，是我深思熟慮的，其實，早在你回到公司的時候，我就考慮過。”

  他的話音剛落下，應茶蔓的表情立刻變了。他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因為就連阿澤，他也懷疑我的用意。”

  就在住院這兩天，父子兩個還因為這件事爭吵。

  隻不過，顧澤沒有和應茶蔓說實話，她始終不知情，而顧憲明更不可能主動說明。

  顧憲明歎了一口氣，“我和股東們都知道大小姐有兩個女兒，但是這麽多年沒有找到，我們幾乎要認為孩子們徹底丟了，對顧家也就越發上心。可以說，沒有顧家，就沒有現在的我們，但是後期大小姐病重，顧晟又要照顧她，又要忙著國外的產業，分身乏術，是我們這幾個老家夥，繼續守著顧氏，在一次次磨難之際，力挽狂瀾。”

  他的話絕對不是自誇，就算是狂傲也有資本。這些老股東很多都比顧雅年紀大，甚至有的都到了退休的年紀，之所以還留在顧氏，不就是為了公司不倒下。

  不過，也有一部分是後期投資入股的，那一小部分人對公司的爭鬥不在意，隻要能盈利，他們哪邊都站。

  “說實話，我們付出的精力，不比顧晟少，甚至遠比他都多。知道你回來，很多人都不同意，他們才攛掇我出麵，有幾個老朋友已經退休了，其實在暗地裏一直和我在聯係，不斷出謀劃策，想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擔當重任。”

  “……”

  應茶蔓皺眉，陷入了沉默。

  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顧憲明會和她暗中對峙。她一直以為是他在教唆手下，殊不知其實他在試探她，看看她是否是個合格的繼承者！

  怪不得他隻是否決她的決斷，卻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不像陳宏，那個股東的心胸十分狹窄，經常命手下和梁銀鬥來鬥去。

  “陳宏原本也不會那麽快的安靜下來，我和老張他們看不過去，私下警告過他，如果為了公司好，就不應該那麽為難你的手下。他才有所收斂。”

  應茶蔓出離的吃驚，“那您為什麽不和我明說，害我一直誤會您……”

  “我其實也是想讓你知難而退，除了擔心你不是經商的人，我還怕你引狼入室。”顧憲明眸色一深，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他作為顧家的老人，對顧氏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在他和那些老股東眼裏，顧氏已經不僅僅是顧家的，還是他們這些為顧氏打下江山的老人的，他們知道慕家的手段，更了解慕席林的能力，一旦顧氏落入他手裏，以後很難有自主權。

  “你們是夫妻，永遠都是一體的，就算你是顧家的人，但是你畢竟是在慕家長大的，嚴格說起來，你和慕席林的感情比和你父母還要深刻。你說，我們這些老家夥，怎麽能放心。”

  顧憲明苦笑著調侃。

  “其實您多慮了，我隻在偶爾請教慕席林，他也說過要幫我，但是都被我直接拒絕，我怕的就是你們這些老股東亂想。”

  應茶蔓很慶幸，她始終沒有同意慕席林來顧氏幫忙。

  不然，今天她也不能和顧憲明心平氣和的交談。

  顧憲明詫異，半天之後搖搖頭。應茶蔓不解，他卻再次歎氣，“想的太多反而是壞事，我早該和你交流，也應該放手讓阿澤和你一起公事……是時候了，顧氏應該交給你們年輕人了。”

  應茶蔓聽著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她交談，她心裏的一顆大石落了地，沒有多開心，也沒有落寞。非常平靜。

  她怎麽挽留都沒有用，隻好答應他的條件，答應顧澤接替他的職位。

  “顧老，您不用謝我，您為顧氏做了這麽多，這些，原本就是您應得的，您的條件，我會說服董事會的。”

  其實，也不用她費什麽利器，董事會的人，還有一部分是顧憲明的人，大會很快通過決議，顧澤成為副總裁順理成章。

  不過，她卻徹底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和顧憲明攤開了談，知道他和顧氏的複雜感情，但是，和這樣嚴肅的前輩公事，始終不自在。顧澤就不一樣了，他們年紀相當，相信的相處，會輕鬆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