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安心有餘悸：“你現在可比我和思陽累多了，什麽時候拿博士學位？”

  ??漫漫笑道：“快了，論文已經被接收了，接收之後就可以申請畢業了，到時候師兄他們會幫我搞定。”要不是畢業的事情差不多了，她也沒辦法抽空回來。

  ??漫漫問平安：“你呢，現在在醫院怎麽樣？”

  ??許平安笑道：“還能怎麽樣，按部就班做醫生唄。”

  ??漫漫接話：“背地裏做成全京城最厲害的課外培訓中心幕後老板？”

  ??一說起這個，許平安眼裏就有光，但嘴上還是說道：“現在沒那麽好做了，聰明人一大堆，每天都有無數後浪撲騰上來，稍不留意就會被拍在沙灘上。”

  ??這也是時代趨勢，九一九二年的時候，許平安開始做這個，自然是新潮且唯一，之後的四五年幾乎是壟斷性的發展。

  ??但是最近一兩年，隨著千禧年的接近，大家的視野更開闊，競爭也很激烈。

  ??漫漫勸道：“這其實也不是壞事，有競爭才有進步。”

  ??許平安爽朗笑道：“明白。”

  ??漫漫側頭看到許平安自信的模樣，心裏就知道自己是白說了，平安會不懂這個道理嗎？

  ??剛才平安說了思陽，漫漫便問道：“對了，思陽怎麽樣了？跟俞涵到底結沒結婚啊？”

  ??“唉”，說起這個平安就頭疼，“別提了，兩人最近好像吵架鬧分手了，也不知道他倆鬧什麽呢，這次連俞涵都不找我了。”

  ??以前每次思陽俞涵吵架，俞涵都會央求平安從中說情。

  ??不過，就他們倆那性子，也就是思陽大姨媽來了的那幾天，老毛病鬧情緒會吵架，其他時候兩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這次倒是有些麻煩，聽說吵架有幾天了，可俞涵還沒找她。

  ??陸漫漫咋舌：“我還以為吵架的會是敏敏，她每談一次戀愛，我都要接兩個長達兩小時的越洋電話。一通是戀愛開始時，聽周敏君說她“又”遇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真命天子。

  ??另一通電話通常會在幾個月之後，長的不超過一年，短的嘛，目前記錄是三個月。

  ??周敏君這次好像倒是有幾個月沒給她電話了，陸漫漫本來都做好了準備回來要迎接周敏君的環繞式哭訴

  ??的。

  ??平安說：“一會兒親自見到她問她吧。”

  ??陸漫漫就問：“今天有幾個？”

  ??每次她從國外回來，宿舍六個人照舊都會聚一聚，頭三年基本上人都是齊全的。

  ??後來就偶爾有個別人參與不了，比如劉蓉的妹妹結婚，她得在貴省送嫁，還有宋鳳娜在家帶娃，哺乳期的小奶娃實在是丟不下。

  ??畢竟，從東北到京城，再加上團聚，怎麽也得三四天，小孩還沒斷奶呢。

  ??許平安說：“敏敏是現成的，思陽說是今天報告沒批下來，要明天。鳳娜懷二胎了，來不了，倒是劉蓉剛好出差來京城，這幾天在。”

  ??“對了”，平安想起來，“劉蓉順便跟咱們送請帖來了，下個月的婚禮。”

  ??陸漫漫驚訝：“她也要結婚了啊？”

  ??平安笑道：“你都二十七八了，你還比我們小一歲，劉蓉現在結婚都算晚了。”

  ??也對，結婚早的鳳娜都二胎了，劉蓉隻不過是她們宿舍第二個結婚的，顯得早而已。

  ??但事實上跟她們同齡的女生，很多都做媽媽了吧。

  ??陸漫漫感慨：“時間真是過的太快了，對了，你呢？這麽多年就沒談一個？”

  ??“沒興趣，男人哪兒有錢好啊，就是我爸年初住了次院，現在倒是有些著急，催著我找對象來著。”許平安說道。

  ??陸漫漫點點頭，附和平安的話：“長輩都覺得身邊要有個人，知冷知熱的好，但是我們這行的都知道，什麽人都沒用，老伴指不定還需要你來照顧呢，子女就更別說了，攤上一個肯把你送醫院的就不錯了。”

  ??還指望伺候？照顧？可千萬別了。

  ??一路上毫無生疏，依然跟大學時一樣熟絡的對話，把大家的境況都了解了一下。

  ??快到酒店的時候，許平安放慢車速等紅燈，視線瞥向車內後視鏡，問漫漫：“你呢，是還在等，還是……有了新的目標？”

  ??陸漫漫臉上的笑容幾乎是瞬間隱匿，消失不見。

  ??明明嘴角還是彎著的，可眼底的溫度仿佛突然結冰了一般。

  ??平安有些後悔：“是我的錯，我不問了，你……一會兒想吃什麽？這次的館子是粵菜館，味道不錯，不過偏清淡，要不要打包兩個菜帶過去？”

  ??陸漫漫笑了笑，仿佛許平安隻是問了這一個問題一樣：“不用了，粵菜挺好的，唐人街也很多粵菜館。”

  ??隻是車裏的氣氛，終究是冷了下來。

  ??平安心裏又後悔，又覺得憋悶，後悔自己開口了，可是又不忍看著漫漫一直這樣沉寂下去。

  ??六年了，漫漫大四暑假，齊修遠入獄，跟漫漫分手。

  ??江媽連爸幾廂權衡之下，跟言教授一起把漫漫送出了國。

  ??兩年裏，漫漫都沒有回來，除了每個月會打一次電話報平安，問齊修遠的情況之外，幾乎不會聊任何話題。

  ??但即便這兩個話題，也很艱難。

  ??齊修遠的開庭拖延了很久，有上頭的力量的博弈，也許是幾方相爭，齊修遠身在最底層，命如螻蟻。

  ??他是工程的直接承建人之一，事故中傷亡者的家屬不肯放過他，老幹部一係的也得到指令要重查。

  ??但工程方也不保他，因為當年的事被扒拉開之後，這邊也知道當年舉報導致整個標段禁止通車，上億的項目停滯的人，就是齊修遠。

  ??在刀尖上走的人，每一天都是在命運的洪流下艱難求生。

  ??齊修遠被判了五年，從重，因為兩邊的追責也好，推倭也好，最終背鍋的，隻是小嘍囉。

  ??判刑結果出來後，江媽連爸才終於找到了機會去見了一次齊修遠。

  ??江媽拚命安慰是說他們都知道齊修遠是被冤枉的，漫漫也知道。

  ??說五年後出來，還是好好的，大家都等著他，讓他不要自暴自棄。

  ??齊修遠卻隻問漫漫出國了沒有，答應跟他分手了沒有。

  ??江媽哭了，對齊修遠道歉：“漫漫下夜班，晚上被人跟蹤了，我們實在是不放心，所以送她出去了，對不起，小齊，你怪我們吧。”

  ??可齊修遠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原本緊繃著的臉也輕鬆了許多：“沒事，她出去了就好，那些人的手伸不到那麽長。”

  ??他擔心那些人找不到他，就會對漫漫下手。

  ??他沒有別的親人，隻有漫漫一個，江媽有連爸跟連家保護，但是他的漫漫，無人保護。

  ??他更怕漫漫留在國內，會想辦法幫他上訴，這條路，他比漫漫更知道有多難走。

  ??他這樣的人都在這裏碰得體無完膚，何況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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