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不知咋的，又有了那種莫名的煩躁感，這本來是一種對於危機的出自本能的身體預判反應，但這種反應多了，難免會更加窩火。

  “喂喂，你幹啥？你想著碰瓷是咋的？”前方傳來了白虎的聲音。

  我暗叫不妙，白虎肯定是碰到什麽情況了。

  加快腳步往發出聲音的地方趕去，卻發現在山間居然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

  白虎就在這條僅有一步之寬的小道上，他的身邊，多了一擔材火，材火的旁邊，則是跌坐著一個身穿淺青色道袍的老人。

  “咋回事？”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在這樣的地方碰到人，其實比碰上什麽猛獸要更令人緊張，因為這裏根本不是人所能來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出現了人，那就基本上不是簡單的人類。

  白虎看到我，趕緊解釋道：“這老家夥想著碰瓷，我看到了這條小路，就尋思著順著小路往前走，結果，這老家夥在前麵背著材火不緊不慢走著，我就催促了一下，而且是非常小聲非常客氣的那種，結果，他就坐地上了。我想要拉他起來，結果他說起不來了。”

  我示意白虎別激動，把眼睛轉向了這位道袍老者。

  道袍老者看樣子五十以上的年紀，花白須發，須發皆能有半尺有餘，雖說雜亂，卻也幹淨。清瘦的臉跟平常這個年紀的人沒什麽差別，一雙眼睛，也跟正常人沒有特別差異的地方。

  我不免狐疑起來，這個地方，要是碰到一個精神飽滿，一看就是精氣神特足的人，我倒是不會覺得意外，相反的，碰到了一個扔人群堆裏就可能分辨不出來的，倒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老伯，請問您這是怎麽了？”不管心裏怎麽懷疑，該盡的禮數，我還是要盡的。

  老者指了指白虎說道：“是這個愣頭青，在我身後嚎了一嗓子，把我嚇成這樣的。”

  白虎瞪圓了眼睛喝道：“老家夥，咱可別說話喪良心啊，我是嚎了一嗓子麽？我可是十分溫柔跟你說，勞駕讓讓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了，難道還賴在我身上不成？”

  “小子，你還不承認是不是？這荒山野嶺的，一下子冒出來一個人，你說嚇人不？而且，你嚇了我還理直氣壯的，說我什麽碰瓷，你這小子，怎生如此無禮？”

  我趕緊製止了白虎，左觀察右觀察，實在是從老者的身上看不出什麽端倪，便說道：“老伯，您試一下，看看能不能站起來，您這老在地上坐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老者掃了我們一眼，哼了一聲，雙臂一撐地，想要站起來，卻是啊喲一聲，又坐在了地上。

  “嗨嗨，老頭，你可別裝啊，我可是看見，你是十分從容坐地上，哪兒也沒傷著。咱們這麽明目張膽碰瓷可就不對了啊。”白虎依然是不忿，眼看著就要直接上手把老者拉起來。

  “去去去，滾一邊去。”我把白虎趕到一邊，蹲下來說道：“老伯，這樣，您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好不好？”

  “嗯，這小夥子說話還像個人話，那個，根本就不是人！”

  老者的話讓我心裏一突，白虎確實不是人，難道這個老者能夠看出來白虎是幻化人形？但這語境又支持道德上的譴責，一時間，還真不好確定老者的真實意思。

  “老伯，您也別生氣了，這家夥就是個愣頭青，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啊。來，我背著您，白……那個愣頭青，你背著材火，咱們把老伯送家去。”

  白虎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背起了材火，嘴裏念念叨叨，一百二十個不願意。

  我則是攙扶起來老者，讓他伏在我的背上，問他要去什麽地方。

  老者說道：“順著這條小路一直往上走，就能夠到我家。”

  我看了看蜿蜒的小路，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遠，但無奈，誰讓咱碰上了呢？隻好招呼大家夥順著小路往上走。

  張靈渡一直在旁邊看著，我說話的時候他沒有插話，但是，通過他的神情，我知道張靈渡對憑空出現般的老者也是持有深深的懷疑的。

  “老丈，敢問你是哪裏人士？”張靈渡跟在我的身後，試探著問老者。

  “哦，我就是這裏的人。從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在這裏生活了。”

  “哦，這麽清苦啊，那老丈可還有其他的親人？”

  “當然有了，很多很多，說了你們也不認識。哦，有一個你們肯定認識，玉女，那是我遠方的親戚，對了，那個小和尚後背上背的，不就是她麽？”

  我擦！我就覺得這老者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可看了半天沒看出異常，以為慢慢跟他接觸，一點點套出他的底細，可沒想到，人家這麽快就撂底兒了。

  可以肯定，這老者肯定是武當山的傳奇存在，我那麽仔細觀察，老者在我眼裏就像是平常人一樣，這肯定是到了神識內斂，歸於平常的返璞歸真的境界啊。

  也就是說，這老者最起碼是個仙人，比鬼帝還要厲害！

  張靈渡反應奇快，往前搶了一步，一伸手，就奔老者的背後拍去。

  誰知道，老者說聲“疾”，張靈渡頓時動彈不得，老者笑嗬嗬從我背後跳下，伸手捏了捏張靈渡的臉笑道：“小夥子，心眼倒是不少啊，隻不過，在我老人家麵前，那些都是沒用的。”

  說著，老者一伸手，在張靈渡的懷裏掏出了一張黃紙。

  那張黃紙，正是我寫的拘禁鬼帝和秋霜的法旨，那就相當於一個監獄，是困住了鬼帝和秋霜，屆時要交給真武大帝的。

  老者把黃紙往懷裏一塞：“這裏麵也有我的朋友，如此算起來，不算是搶你的東西吧？”

  說完，老者身形一晃，來到了無戒麵前，笑眯眯道：“小和尚，你背著玉女不累麽？把她交給我吧。”

  “於蒙，你特麽在那幹什麽呢？就這麽傻看著啊？”無戒這王八蛋，自己任由老者把玉女搬下來，卻反而是大聲叫嚷，讓我過去幫忙。

  我其實早在他說出玉女是他的親人那時候起，就想著給老者來個背摔，然後按翻在地，好好審問一番。

  可是，我能感覺老者從我的背上下去了，可我卻忽然覺得，後背上忽然增加了難以想象的壓力，因為有了這壓力，我不得不雙腿一使勁抗拒這股壓力，如此一來，我竟然分毫動彈不得。

  嗷嗚——前方的白虎，更加搞笑，這家夥身上的那捆材火，竟然化作了一個籠子，將他困在裏麵。白虎縱然化成了本體，拚命衝突，就是無法衝出來。

  老者把玉女扛在肩上，走到了我的身前：“嘿嘿，小夥子，今天算你知道點禮數，所以我也不為難你們。在你的身上，我可是用了搬山之術，那兩個小子，被我定住了。”

  說到這裏，老者的臉上忽然一寒：“你們幾個可要知道，這裏是真武大帝的宮廷左近，不是你們能夠涉足的。一會兒，各種禁製之術自然會解開，趕緊回頭，順著這條小路下山。你們若是還敢往上走，休怪我無情。”

  說完，老者直接背著玉女，隻幾個閃身，就消失不見了。

  白虎氣得咆哮連連：“於蒙，都特麽怪你！一看這老家夥就不像是好人，你特麽還好心好意幫助他，這下可好了，咱們一起著了道了，你滿意了吧？你舒坦了吧？”

  “滾！你特麽才是喪門星呢，這老頭就是你招惹來的，還怨著我了是不是？你給老子閉嘴啊，要不然，等會老子第一個先收拾你！”

  “來啊，於蒙，你特麽別光打嘴炮好不好？你瞅瞅你，就像個被一腳踩了的牛屎一樣，半點動彈不得，還想收拾我？來啊，來啊！”

  “我擦，你還好意思笑話我？看看你吧？關籠子裏，就像是偷吃魚幹了小貓咪被關籠子裏一樣，光會齜牙咧嘴啊？你出來，看我不打爆你！”

  “行了，瞎吵吵什麽啊？咱們都是被那老頭給算計了，不想著對付外人，自己人先打起來了。”看得出來，張靈渡也是挺窩火的，雖然他懷裏的黃紙拘禁是準備呈獻給真武大帝的，可這樣被人拿走，麵子上是說不過去的。

  過了一個多鍾頭，我們身上的所有禁製才消失。我們從來沒有這麽垂頭喪氣過，因為這一回，是徹徹底底的團滅，沒有任何抵抗，就直接讓人家給弄得土頭灰臉，狼狽不堪。

  白虎並沒有找我算賬，而是氣哼哼準備往山上走。

  “喂，幹嘛去？你就這樣準備去找那老家夥幹架？”我沒好氣提醒道。

  白虎哼了一聲道：“難道就這麽算了？特麽的，老子就算是實力大減，碰上了不少的糗事，可還沒誰把老子關籠子裏，此仇不報，老子誓不為人……不，應該是誓不為虎。”

  我狠狠白了白虎一眼，讓他消停點，然後轉過頭，對張靈渡說道：“靈渡，你是道門大宗傳人，你知道的比我要多，這個老頭，你能猜出他是什麽來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