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有過這樣滿足的感覺，在我不算太長的人生經曆當中，我挨過踩，也踩過別人。但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麽爽。

  明明已經被荊軻刺得全身都是窟窿，鮮血嘩啦啦淌個不停，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依然對荊軻有了碾壓一般的震懾！

  被對手打得差點沒命了，卻依然能夠讓對手這麽害怕，這感覺，爽！

  我鄙夷掃了一眼荊軻，他已經不值得我廢話了。

  然後，我把眼睛轉向了周衍。

  “哈哈哈，沒想到吧？就在剛才，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怎麽把荊軻給請到的。你從玄奘法師西天求取的真經當中，偷盜了渡鬼篇章，因而，你對鬼道感悟頗深，所以，你能夠把荊軻這樣的鬼召喚出來，許以好處，為你所用。既如此，我為什麽不能用呢？”

  周衍的臉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但他鎮定了一下說道：“於蒙，你以為召喚鬼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麽？就算是你知道方法，你能夠做得到麽？”

  說完，周衍還饒有興致看看我身邊已經積滿血液的地麵，臉上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

  在黑暗當中，正常人是難以看到血液的，但對於周衍這樣的存在，則是沒有任何問題。

  我呸了一聲，吐出的唾液當中，都泛著血絲。

  “陰陽兩界，永世隔離，非其門不得入。然而，鬼道輪回，卻是有通過特殊的渠道跟天下各方之鬼取得聯係的法門。你在渡鬼真經中所發現的，也就是這個法門，對不對？你能把遊魂野鬼一樣的荊軻召喚出來，用的也是這個法門。佛法無邊，這實際上，就是針對某些特定條件下無法進入輪回的鬼，留下一個能夠回歸鬼道的方法，這本是針對遊蕩於人間的野鬼的一個大慈悲法門，卻不想，被你用來做壞事！”

  我再次咳嗽連連，剛剛跟荊軻一戰，我是全方位的消耗，說了這些話，就是為了吸引住周衍的注意力，為我征得一點恢複的時間。

  可是，恢複得效果並不是很好，失血讓我體力掉的很快，又因為牽扯到了傷口，氣機有些不暢，才導致了劇烈的咳嗽。

  周衍看到我這個樣子，臉色好多了，陰森笑道：“於蒙，看來，你還真是我的心腹大患啊。開始的時候，我覺得冥冥中的天意，簡直就是開玩笑，居然選定了你這麽個人來當渡異師。可後來，我發現，你確實是有你的獨到之處，到現在，我簡直覺得你是這一任渡異師的不二人選了。你我之間，注定就是隻能留下一個的悲壯現實，而這個悲壯的現實，也隻能是以你的死去而落下帷幕，哈哈哈，你現在還有能力施展召喚特定鬼魂的召喚術麽？你的悲哀，就在於你太早遇見了我這樣超級的對手，我相信，如果假以時日，你一定也是個叱吒風雲的渡異師，但很可惜，這個機會，已經對你關上大門了。”

  我感覺腦袋一陣陣眩暈，生命對於血的依賴，太強了。

  荊軻給我造成的傷口，沒有致命傷，但卻是能夠讓我的鮮血快速流失，缺少了血液的支撐，我身體的各種生理活動機能，都會直線往下掉。

  不過，這是我把自己生命當賭注的計劃的一部分。

  說那麽多的話，就是為了震懾住荊軻，要不然，他再給我一次攻擊，我就無力回天了。流太多的血，是為了麻痹周衍，如果不這樣，周衍突然出手，也是我所承受不起的。

  我的目的，一個個實現，然而，這是拿命換來的機會。

  看著周衍得意的笑容，看著他感覺勝券在握的得色，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覺得，這個笑容，應該比哭還難看。

  我深吸一口氣，這將是我最後的一錘子買賣，贏了，未必就能活下來，而輸了，則就是瞬間房倒屋塌，啥都沒了。

  憋住了這一口氣，我勉力站了起來，我的雙手，沾滿了自己身體裏流淌出來的血液，我一把把鬼頭刀插在我的身旁，騰出雙手結印，用憋住的一口氣，念動咒語。

  滴滴的鮮血，順著我的雙手滴淌而下，我身邊的鬼霧，就像是沸騰了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

  伴隨著我的咒語和手印，團團鬼霧裹挾著我滴落的鮮血，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古樸深奧的符文。

  鬼霧中，鮮血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一樣，射出點點紅芒。

  哢哢哢，一陣陣仿佛大地崩裂一樣的聲音響起，在半空中，浮現出了一道詭異的黑色漩渦。

  嗚嗷，嗚嗷，一陣陣瘮人的鬼叫聲，從漩渦當中傳遞出來。

  “羊角哀，左伯桃！”我奮力吸了一口氣，大聲叫喊道。

  過了能有十個呼吸的時間時間，漩渦中浮現出了兩個跟人一樣清晰真實的影子，這兩人看樣子，官衣在身，好像是在陰司當中當了官吏。

  “何人喚我們兄弟二人？”

  兩個人，不，應該是兩個鬼從漩渦當中跳了出來，舉目環顧。

  “是正義呼喚你們，荊軻助紂為虐，理當滅之。非二位高義，不能剪除之。僅以正義之士之血，以饗二位！”

  說著，我奮起最後的力量，拔出身邊的鬼頭刀，向地麵一沾，然後向兩鬼一甩。

  頓時，我流淌到地麵的鮮血，如紅色的珍珠一般，落到了羊角哀和左伯桃的身上。

  瞬間，羊角哀和左伯桃的身上紅光迸現，兩鬼頃刻間身體膨脹了幾倍，幾乎要把樓頂給撐破了。

  左首那人說道：“左賢弟，沒錯，此乃正義之士之血，此等義士殞身不顧，我等向以義氣聞名，豈可坐視不管？”

  右首那人說道：“哥哥所言極是，見義不為弗勇也，這荊軻曆經兩千多年磨難，依然是賊性不改，殊為可惡，我等可力擒之，替天行道！”

  這哥倆說幹就幹，一左一右，直奔荊軻殺去。

  荊軻眼中浮現出了恐懼的光芒，身體畏縮成一團，他手裏的長劍，竟然也都沒有奮力一搏的意思了。

  “荊軻小賊，在我們兄弟麵前還敢逞強？束手就擒，可饒你則個，不然，你做鬼也做不了了！”

  羊角哀一伸手，直接就去抓荊軻手裏的劍，這個時候，荊軻才想起來反抗，不過，他手腕剛剛一抬，左伯桃的手閃電般抓住了荊軻的手腕，奮力一扭，當的一聲，荊軻的長劍竟然掉落地上！

  劈裏啪啦，我沒有想到，羊角哀和左伯桃竟然這麽暴力，直接把荊軻按在地上狂毆。

  狠揍了一頓，羊角哀像拖死豬一樣拖著荊軻，進入到了黑色漩渦當中。

  “義士保重。”兩鬼向我一拱手，已經帶著荊軻消失在黑色漩渦當中。

  “疾！”我萬分疲憊收起了召喚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鬼頭刀回到了我的身體裏，一切，都像是一場夢，那麽虛幻。

  嗒嗒，周衍的腳步十分沉重，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必須承認，你是個讓我感到害怕的對手。所以，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你。於蒙，你的未來，其實是不可限量的，隻不過，你太不懂得收斂了。我本以為我的計劃已經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卻栽在了你的手裏。你在頂樓天台上，布置的是奇門大陣吧？我萬萬沒想到，那些人把崔勇方帶進去之後，我竟然和荊軻兩個都找不到他們。咳，人算不如天算啊，在崔勇方這件事情上，你贏了。不過，能夠殺掉你，除掉我心腹大患，無論付出什麽，都是值得的了。”

  周衍說著，右手高高揚起，在他的手上，浮現出了道道紅芒，這些紅芒，瞬間就把我罩住了。

  孽火！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什麽東西。

  沒想到，周衍上次被我弄跑以後，實力提升得這麽快，孽火竟然有了這麽大的變化，而且功效也是特別強悍，很快，就把我的靈魂灼燒掉大半。

  我痛苦地掙紮著，但是，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的，孽火之下，無人能夠幸免。

  魂魄，在熊熊孽火之中，慢慢消失，漸漸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也許，這就是我最後的人生了。

  對於死亡的人來說，還有做鬼的機會，而我，則是徹底湮滅，這個世界上，我的所有一切印記，將隨著我的靈魂徹底消失而徹底不見了。

  “於蒙，你還是沒有鬥過我，這個世界上，你可以熱血，可以為正義和公理而戰，但是，你別跟你惹不起的存在對抗。知道螳臂當車這歌詞麽？你，就是這個詞最生動的體現，而你的下場，是你永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周衍發了一聲吼，他手上的孽火更加旺盛，我僅僅就剩下一絲靈識了，這最後的靈識，非常頑強，似乎是對這個世界有無限的留戀，在拚死掙紮。

  “哈哈哈，於蒙，終於要到說再見的時候了，一個人的求生欲望是他生命終結的時候最有鬥誌的時刻，你，一個堂堂的渡異師，在孽火之下徹底消於無，這將是一件多麽讓人看起來充滿諷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