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兩全其美的陰謀
作者:數沙人      更新:2022-03-07 00:59      字數:4197
  在古代,孝道就是一個無解的話題,隻要和孝道有關係,不管做兒子的有多麽對,那麽父母一方永遠站在不敗的地位。

  長序有別,卑尊有序。這是古代永遠都遵守的規矩,就算是帝王家,也沒有辦法擺脫。

  今天孫甲富說的這些話,無疑是將陳鬆往絕路上逼。

  如果陳鬆按照他自己所想的那樣來評判的話,那麽陳鬆一下子就陷入了不忠不孝之地。

  但如果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來評判,那這個付壯,就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這個人的作用很大,根據陳鬆現在所了解的那些情況來看,他對市舶司的貢獻不亞於,那些官員。

  如果就以處理平常人那樣,將這人判死刑,實在太過可惜。而且對市舶司的商業,也有很大的影響。

  再說了,付三五這個家夥,就是一個敗類,十個他綁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兒子,如果不分青紅皂白,把他的兒子判為死刑,隻會助紂為虐。

  從剛才付三五的變化來看,他似乎巴不得他自己的兒子死掉。

  這裏麵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事,而且現在案件也隻進行了一點,就這麽倉促的對其判刑,實在是有些太快太簡單。

  “你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為了什麽?此人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說這裏麵還有我不知道的事?”陳鬆的目光漸冷,冷冰冰的看著孫甲富。

  孫甲富毫不虛心,依然梗著脖子,大聲的質問:“大人,此事人證物證俱在,為什麽不能夠公平判案呢?難道大人心中還有其他所想?為什麽不能給鬆江府的百姓,一個公平?”

  “此事本官自有計較,你一個局外人就不要再多說了,退堂!”陳鬆一拍手中的驚堂木,袖子一甩,轉身離去。

  站在大廳當中的這付壯父子,也被衙役,帶了出去。

  剛剛走出大廳,付三五就指著付壯的鼻子大罵:“你個小癟三,你還想著打老子,老子是你爹,你知道打老子的後果是什麽嗎?打老子,那老子就讓你去死,老子當初生了你,老子有權處理你的生死,不孝順的東西,敗家的玩意,就和你那狗娘養的娘一樣!”

  各種各樣惡毒的話語,從他的嘴裏不停的蹦出,就好像站在他麵前的這人是他的仇人一樣。

  付壯的目光當中滿是殺氣,他冷冰冰的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所謂的爹。

  如果不是有那些枷鎖附在身上,恐怕付壯,會直接將他的老爹弄死。

  頭也不甩的走了,付壯什麽都沒有說。

  付三五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興奮的不成樣子。

  他剛剛走出兩步,就見到一個嬌媚到極致的女子,從人群當中竄了出來。

  這個女子儀態婀娜,凹凸有致,剛剛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扭著水蛇腰,來到了付三五的身旁。

  嗲聲嗲氣的說道:“怎麽樣了?你可說過要將你兒子的家業全部過繼給我兒子?如果你不能做到的話,那咱們就此止步,以後再不要發生任何事了。”

  雖然很嗲,但她的來曆非常明確。

  付三五這人,簡直就是一個沒腦子的貨。

  但凡是個正常人就能看出這裏麵的詭異之處,可他精蟲上腦,哪裏在乎這麽多?

  他急忙摟住這個女子的腰,趕緊安慰:“我是那小兔崽子的老爹,他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放心,我所說的那些東西少不了你們的。”

  這女子正是那個娼妓,她的一顰一笑之間,直接就將付三五的魂勾走了。

  他也不嫌害臊,摟著這個娼妓的腰,逐漸遠去。

  陳鬆回到了書房,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張鐵牛,說道:“你帶著人去調查一下他們兩個人的背景,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調查清楚,不能有任何遺漏。此事可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不太對勁。”

  “先生的意思是?”張鐵牛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到底哪裏不太對勁,但總給人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不管到底怎麽樣,小心一些總沒有錯。”陳鬆說道。

  陳鬆之前屢次遭受刺殺,再加上之前在戰場上征伐,這些經曆讓他擁有了非常強的警惕心。

  今天發生的事,看上去和陳鬆沒有什麽關係,但陳鬆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件事裏麵不太對勁。

  張鐵牛重重的一點頭,“好,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將他們調查調查!”

  ……

  人常言,蘇州園林甲天下,可在現在這個時代,蘇州的園林遠遠沒有鬆江府的園林來的氣派。

  鬆江府因為靠著海貿,所以這裏商業發達,催生了一批富豪。

  人一有錢就要揮霍,這些富豪花起錢來,往往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們一擲千金,為的就是維持自己的體麵。

  朱元璋在立國之時,將商人定為下三濫,不能穿錦衣,不能住豪宅,甚至連出門都不能坐馬車。

  可當陳鬆鼓勵工商的時候,這些禁令也逐漸放開,雖然沒有徹底放開,但也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這些壓抑了天性的商人們,一下子就將自己的天性釋放了出來。

  他們爭奇鬥豔,修建了一棟又一棟的豪宅。

  孫甲富的家,是一個五進的院子,後院當中,數不盡的假山林立,甚至還休假了一個池塘,池塘上麵有一個小亭子。

  孫甲富貴這些人,如今就站在小亭子當中喝著茶。

  “現在咱們該怎麽辦?他陳鬆看上去似乎不想處理此案,感覺就像是在拖。”一個商人看向坐在主位的孫甲富。

  孫甲富放下手中的茶杯,譏諷的笑了笑,“他當然在拖,我之前不是都已經說了嗎?陳鬆這個家夥並不是什麽孝順東西,再加上,那個付三五確實不是個好玩意,隻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同情付壯。

  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陳鬆隻能按律辦事,如果他不按律辦事,那他的名聲可就壞了。他不按律辦事,隻要咱們在裏麵出些力,一下子就能將他陳鬆,變成一個忤逆不肖之徒!”

  說到這裏,孫甲富得意的笑,那臉上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花園一樣。

  “那如果他按律辦事,判了付壯死刑呢?”又一個商人問道。

  付壯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商人,陳鬆是如今大明富平侯,如果他是個正常人,那麽他就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商人,從而讓自己的名聲受到損害。

  換位思考,絕大部分人要是屬於陳鬆的位置,肯定會將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處死,畢竟還是自己的利益重要。

  這人的擔憂,孫甲富沒有任何的憂慮。

  “他要是殺了付壯,豈不是更好?那麽付壯的家產,不就成了咱們的了?

  市舶司剛剛開始之時,付壯就開始在市舶司做事了,付壯也算是市舶司的元老了。

  常言道,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功勞看苦勞。付壯好歹也是有功於市舶司的人,要是他陳鬆說殺就殺,那不就是在說,陳鬆是一個刻薄寡恩,不顧情麵之人?

  別忘了,現在泉州市舶司和廣州市舶司剛剛開始,要是陳鬆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對這兩個市舶司的打擊不可謂不大,這不就是卸磨殺驢嗎?

  今天能殺付壯,那明天又能殺誰呢?後天,屠刀會不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呢?這一切都未可知啊。

  再說了,就算他陳鬆能將這裏麵的事情解釋清楚,說此事和他沒有關係,那又會有多少人相信呢?別忘了,咱們到時候再出點力,將水攪渾,他陳鬆的名聲同樣也要廢掉。”

  說到這裏,孫甲富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得意,“這是一個陽謀,不管他陳鬆怎麽處理,他都落不著好。”

  眾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們沒有想到,這個計謀竟然是如此的陰險毒辣。

  眾人也開始放心,如此來看,此事就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不過嘛,為了這事能夠快速辦成,還要諸位出點力!”

  孫甲富壓低了聲音,在這些人的耳邊,小聲嘀咕著。

  ……

  三四天之後,幾匹快馬,朝著京城而去。

  鬆江府,士紳商人的聯名信,朝著京城送去。

  沒過多久,這聯名信就送到了朱元璋的桌子上。

  也多虧了朱院長很早之前定下來的政策,不然的話,這樣的書信又怎麽可能送到皇宮呢?

  朱元璋將這信封,取出了裏麵厚重的信件。

  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被氣的不輕。

  這信件正是孫甲富他們弄出來的,上麵說的內容,就是付壯和付三五那一檔子事。

  不過,在他們的春秋筆法之下,付壯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逆子。

  “當街痛毆生父”,“當眾辱罵生父”,“當眾羞辱生父”,“忤逆之徒”,“欲弑其父”……

  等等,各種各樣的字眼,層出不窮。

  書信中,還“繪聲繪色”的描寫了,他的老爹,是如何絞盡腦汁千辛萬苦,一把屎一把尿,將他養育成人的,是如何費盡千辛萬苦,將他送入私塾學習的。

  在這些人的春秋筆法之下,付壯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徒,而他的老爹,卻成了全天下最好的父親。

  朱元璋非常傳統,老農民的出身,讓他對父子人倫看得非常重。

  在朱元璋的傳統觀念當中,當爹的就是當爹的,就算他再怎麽不對,做兒子的也沒有說他的資格,隻有通過側麵的勸解,除此之外,不能有任何強迫的手段。

  如果朱元璋在這一方麵不看重的話,那麽曆史上的他也就不會立朱允炆為儲君了。

  當街痛毆生父,光這一個罪名,就足以殺他。

  隻看了一半,朱元璋就將手中的出現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沒想到,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沒想到天下之間,竟然有如此忤逆不孝之徒,該殺該殺!

  此人不殺,如何正孝道?此人不除,如何正人倫?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如此一來,才能綿延千年,現在竟然發生這樣的事,簡直無恥,該殺!”

  朱元璋背著雙手,在禦書房當中不停的發著脾氣。

  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朱元璋將自己帶入了那個被自己兒子打的老頭身上。

  “這人要殺,必須要殺!”朱元璋不停的大罵著。

  “讓標兒過來!”朱元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慶童。

  慶童不敢耽擱時間,飛一般的朝著外麵跑。

  沒過多久,朱標急匆匆地走進了禦書房。

  站在朱元璋的麵前,朱標有些疑惑。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自己的老爹如此憤怒。

  還很少有什麽事情,能讓自己的老爹這麽失態。

  “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你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朱元璋指著桌子上的書信,一臉憤恨的說道。

  朱標急忙將桌子上的書信拿起,認認真真的看著。

  剛看了一半,他的臉色就變了。

  光從書信上的這些內容來看,這個付壯,簡直就不是個東西,就應該淩遲處死。

  就在他準備發怒之時,他將自己放在了兒子的位置上,思考這個問題。

  轉念一想,朱標的憤怒,卻沒有剛才那般濃烈。

  但他又不敢持續太久,也隻能表現出一副憤恨的樣子。

  如果在這樣的事情上還保持平靜,保持冷淡,那不就是在說,朱標不是個不孝之徒嗎?

  就算這件事情裏麵有著天大的誤會,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必須要和朱元璋保持一致。

  “對,對,父親說的對,此人簡直就是一個十惡不赦之徒,就應該殺掉。”朱標不停的拍著手中的書信,表現的非常憤怒。

  朱元璋是爹,他自然而然就將爹的身份帶入。朱標是兒子,也自然而然的就將兒子的身份帶入。

  在朱元璋看來,不管當爹的做錯了什麽,都不能這樣做。

  在朱標看來,除非當兒子的是個傻子,不然也不可能當街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這個書信來曆實在詭異,此書信在來之前,沒有聽到陳鬆的任何消息。

  如果此事為真,那麽暫時代理鬆江府知府的陳鬆,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此事稟報。

  但為什麽,在這個書信到來之前,什麽消息都沒有傳來。

  這種詭異的現象,確實讓朱標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