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偉岸的陳鬆
作者:數沙人      更新:2021-10-02 21:09      字數:4225
  陳鬆一番話說得很明白,廣州府市舶司以後會開,但是現在不能開。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不論金武石說什麽,陳鬆都不會鬆口。

  金武石臉上的鬱悶越來越明顯,最後直接低下了頭,不停地歎著氣。

  金武石是一個負責任的官員,可再怎麽負責任,目前陳鬆這裏鬆不了口,也沒有什麽辦法。

  “隻是,侯爺,想必侯爺一定有讓百姓富裕起來的辦法吧?要是有的話,還請侯爺能支幾招,不至於讓百姓們窮困潦倒。”金武石不死心,一臉期盼的看著陳鬆。

  陳鬆雙手扶著椅子扶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金武石這句話倒是把陳鬆問住了,陳鬆有讓百姓富起來的辦法嗎?

  來自後世的陳鬆當然有讓百姓富起來的辦法,可是呢,陳鬆心中的辦法壓根不適合現在的廣州府。

  現在的廣州府可以說是要什麽沒什麽,加上交通不便,就算陳鬆將自己的那些辦法拿出來,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不起什麽實質性的作用。

  陳鬆沉默了好久,遲遲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的廣州府,陳鬆真的沒有什麽辦法讓百姓富起來。

  盡管這裏地理條件優越,可是目前朝廷的防禦重點還是北方邊境。

  大部分的資源都會往北方邊境傾斜,至於廣州府這裏,就隻能先委屈了。

  從古到今,一個地方的富庶根本就不是一兩項政策能夠實現的。

  是天下大勢促進而來,不是人力所能。

  金武石臉上的期待逐漸的消失了下去,嘴唇湧動,一臉苦澀,“既然既然如此,下官知道了。隻是希望侯爺在回京之後,能將這裏的事情說給陛下聽,讓陛下知道廣州府的難處......”

  “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回京之後,定然會將在廣州府的所見所聞全部稟報給陛下!”陳鬆的聲音大了幾分,當中蘊含了不少的無奈。

  這是目前,陳鬆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

  “好,下官代廣州府一地的百姓謝過侯爺了!”

  金武石站了起來,朝著陳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陳鬆連忙將金武石攙扶起來,“不用如此多禮,這是我應該做的!”

  金武石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官,和京城中的那些官員相比,簡直是不知道優秀了多少倍。

  要是京城中的那些官員能有金武石的心思,那陳鬆可要省不少心!

  送走金武石,陳鬆站在書房外麵的庭院中看著天上的星辰。

  星漢燦爛,繁星點點。

  廣州府之事,是陳鬆來到這個時代,最無奈的事情了。

  空有滿腹經綸,卻不能報國,不能造福地方,這是最讓人無奈的事情了。

  鬥轉星移,陳鬆也該走了。

  廣州府的水師戰船上,火炮已經安置就位,隻要等京城那邊過來的炮手就位之後,就能產生戰鬥力。

  陳鬆坐在馬車中,馬車吱吱呀呀的往前。

  陳鬆自問在廣州府沒做什麽,可依舊有不少的百姓追出了城門。

  “先生,後麵的百姓越來越多了!”坐在車轅上的李三娃回過頭看了一眼後麵的情況,又轉而向馬車裏麵的陳鬆喊道。

  “我在廣州府也沒有做什麽,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應如此啊!”陳鬆不解,感慨道。

  “先生在廣州府做的事情還少嗎?要是沒有先生,京城的救濟糧能那些快下來嗎?往年的救濟糧,可要比今年遲上好長時間。

  侯爺在廣州府做事,幾乎親力親為,哪裏講過其他勳貴的排場?鑄造新式火炮,更是讓百姓們安心不少......

  先生可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值一提,可在百姓們看來卻不是這樣。這些百姓們,哪裏被如此重視過?當朝侯爺為了他們的安危竟然忙上忙下,光是這份重視,都足以讓他們高興了......”

  李三娃的聲音在陳鬆的耳邊不停的響起,陳鬆的目光也愈發的凝實。

  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全天下最容易滿足的人了。

  一簞食一豆羹,就可以讓他們笑口常開了。

  十裏相送,終有一別。

  廣州府的百姓們就算再怎麽不舍,也得讓陳鬆離開。

  金武石站在百姓們的最前方,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沒來由的唱起了陳鬆在很久之前的那首詞: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陳鬆的這首詞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下。

  ......

  古代道路艱難,等陳鬆回京時,已至陽春三月。

  最美不過金陵春,在花香滿街當中,陳鬆回京了。

  今天和往常相比,沒有什麽不同。

  陳鬆站在禦書房中,稟報著一路的所見所聞。

  坐在上位的朱元璋身子前傾,興致盎然。

  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鬢角的頭發更是花白。

  甚至就連站在朱元璋旁邊的朱標也已有了一絲老態。

  話說的很多,等陳鬆說完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刻。

  告別了朱元璋和朱標之後,陳鬆走出了皇宮。

  皇宮坐北朝南,西邊的夕陽從皇宮的屋脊掠過,照在了陳鬆的身上。

  夕陽西下,陳鬆走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到家時已經是下午,疲倦萬分的陳鬆甚至都沒有和自己的老婆親熱,就進入了夢鄉。

  今日又來皇宮,更是耽擱不少。

  走在京城廣闊的道路上,陳鬆想起了自己在走之前的寶鈔之事。

  那個時候,寶鈔之事也隻完成了一半,銀幣也才剛剛開始鑄造。

  過去這麽長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陳鬆這樣想著,往前走去。

  今天陳鬆沒有乘坐馬車,若是時間不緊的話,陳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坐馬車的。

  “先生!”

  一道熱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鬆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朱雄英的聲音。

  轉過身去,麵帶笑容。

  隻見朱雄英朝著這邊快步走來。

  許久未見,朱雄英更高了,整個人也更加自信。

  “先生一路車馬勞頓,學生行禮了!”

  朝著陳鬆執弟子禮,臉上多了不少恭敬。

  陳鬆彎腰回禮,朱雄英好歹也是太孫。

  “怎得這時出宮?不久皇宮就要落鎖,時間也不早了啊......”陳鬆指了指朱雄英身後的皇宮。

  朱雄英微微一笑,道:“學生是專門向爺爺申請過的,先生回京,作為學生,自然得為先生接風洗塵。

  三綱五常,不能亂了分寸,這是學生應該做的。”

  謙遜有禮,君子如玉。

  朱雄英都這樣說了,陳鬆還能如何呢?

  “既然如此,那就聽殿下的安排!”陳鬆笑道。

  “好!”朱雄英點點頭,帶著陳鬆朝著一旁的通濟門大街而去。

  皇家有時候也會在城中宴請他人,但皇家身份特殊,禁忌頗多,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會選擇皇家產業。

  皇家也是有產業的,城外有皇莊,城中有酒樓。

  隻是,這些東西都不會直接掛在皇家的名下。

  帶著陳鬆走進一家裝潢華麗的酒樓,直接來到了頂層。

  酒樓一共三層,頂層就是酒樓最豪華且最氣派的地方。

  豪華也是相對的,明初,再怎麽豪華也豪華不到哪裏去。

  兩人相對而坐,整個朝中,能和朱雄英如此的,也隻有陳鬆了。

  “先生這一路而來,艱難萬分吧!”

  給陳鬆倒了一杯茶,朱雄英問道。

  “艱難自不必說,這是職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天經地義之舉,艱難不艱難的,又有何說呢?”陳鬆說道。

  朱雄英感慨道:“先生能如此,學生佩服。朝中官員不少,可能有先生如此想法的,實在不多,要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先生這種高風亮節,何愁大明不興盛呢?”

  朱雄英雖已崢嶸,但飲酒並不合適。再加上曆史上的朱雄英早夭,所以陳鬆也禁止朱雄英飲酒。

  師徒兩人,平時裏大部分情況下都用茶代酒。

  陳鬆笑著擺擺手,道:“此間事乃是為臣者之本分,何須誇耀呢?嶽武穆有言: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惜死,天下大興。

  做人總不能一直要求別人,總要先從自己做起。臣於朝中,乃是新學創始人,更是眾人最注意的人,要是出現分毫偏差,於新學,於殿下,都是一個打擊......”

  陳鬆說的很輕鬆,就好像是一件非常平靜的事情一樣,可聽在朱雄英的耳朵中,卻別有一分滋味。

  最近朱雄英也在朱元璋的安排下,開始接觸政事。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讓朱雄英感慨萬千。

  很多官員話說的都很好聽,恨不得將自己豎成道德標杆,恨不得把自己捧上天,恨不得自己的名聲天下盡知。

  可是,到頭來,不過屍位素餐,做的盡是醃臢事。

  接觸的政事越多,朱雄英越覺得陳鬆品德高尚。

  看著眼前這個並沒有多大的老師,朱雄英在某些時候,以為自己看到了上古先賢,看到了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人。

  “臣之榮辱,於天下而言算不得什麽。眾生芸芸,臣也不過是天下一普通人。

  臣之境遇,豈止用慘而言?若非臣之舅舅,臣早已凍斃於荒野,又或者餓死於荒野。

  人生在世,不過六七十春秋,或安樂、或清貧又或富貴,到頭來,容身之所,不過三尺之木。

  臣之理想,天下無饑饉,天下無窮苦之民......”

  陳鬆的語氣很隨意,隨意到就像是說著一些非常尋常的話一樣。

  這話要是朝中的文臣所言,朱雄英隻會嗤之以鼻,可放在陳鬆這裏,卻不一樣了。

  陳鬆的所作所為,早已經證明了他的目標是什麽,今天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將之前的事情又重新說了一遍罷了。

  陳鬆的身影在朱雄英的眼中開始偉岸起來,連忙走下椅子,站在陳鬆麵前,恭恭敬敬的朝著陳鬆行了一禮,一臉熱忱,“先生理想,學生佩服之極。若非親眼所見,實不敢相信會有先生如此之人。

  學生為天下生民,為江山社稷,謝過先生!”

  這一拜,不摻雜任何。

  陳鬆站起,將朱雄英扶起。

  “此乃臣之職責,何必再謝呢?”陳鬆帶著笑道。

  朱雄英直視陳鬆,“日後有先生在,大明定然萬丈高光!”

  房間中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各自說著自己以後的理想。

  可實事還是要說的,說著說著,陳鬆說到了寶鈔之事上。

  坐在朱雄英對麵,陳鬆喝著茶,問道:“隻是不知道現在寶鈔之事如何了,剛回來不久,還沒來得及去寶鈔衙門那裏!”

  朱雄英為陳鬆夾了一塊菜,道:“寶鈔之事順利無礙,自從先生走後,爺爺就將這件事交給了學生。學生雖然不知道到底該如何,但有先生之前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再加上學堂當中的老師,倒也能執掌寶鈔之事!”

  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如今,銅製的寶鈔雕版已經弄了出來,膠泥的也差不多了。加上之前雕刻的木質雕版,寶鈔的製造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上了很多。

  前一陣子,學生奏請爺爺,加派了工匠,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達到先生之前所說的數量。

  至於銀幣,嘿嘿......”

  朱雄英嘿嘿一笑,伸手進了懷中,摸出一個錢袋子。

  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裏麵銀幣碰撞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清脆作響,非常悅耳。

  陳鬆有些疑惑,並不清楚錢袋子裏麵的是銀幣。

  可是看朱雄英臉上的表情,陳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臉上有興奮出現,盡管是意料之內的事情,可還是很激動。

  指著朱雄英手中的錢袋子,壓抑不住臉上的興奮,道:“該不會,你手中的錢袋子裏麵裝的就是銀幣吧?”

  “沒錯!”朱雄英笑著,將手中的錢袋子打開。

  提起錢袋子的尾巴,往桌子上一倒。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就看到光潔銀白的銀幣從錢袋子中滾了出來。

  銀幣不多,八九個。

  鑄造的時間不長,甚至還沒有產生過分的氧化,表麵光潔反射著光亮,霎是好看。

  陳鬆拿起一枚,用力一吹,放在耳朵旁。

  “叮~”

  清脆的聲音綿延了很長時間,陳鬆的臉上出現笑容。

  這大抵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了。

  朱雄英不明就裏,也學著陳鬆那樣,震驚的笑容瞬間就出現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