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臭不可聞的一番話
作者:數沙人      更新:2021-09-09 17:38      字數:4157
  站在禦書房當中,宋濂要往地上跪去,就要磕頭謝恩。

  朱元璋拜拜手,站在宋濂旁邊的太監急忙扶住他。

  “行禮就免了吧,你也一把老骨頭了。你是標兒的老師,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這次標兒替你求情,如果不是標兒的話,恐怕你現在還在四川!”朱元璋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朱標,眼神當中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宋聯連忙向朱標拱拱手,“草民謝過太子殿下!”

  “老師不必多禮,這一切都是學生應該做的!”

  朱標執弟子禮,回了一禮。

  “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就先退出去吧,標兒啊,送你老師出去吧!”

  朱元璋話音落下,朱標從朱元璋的身邊走下,攙扶起宋濂往外麵走去。

  走出皇宮,朱標並沒有著急著回去,他看著宋濂,“老師,許久未見,今日一定要為老師接風洗塵。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老師要萬分保重身體。山高水長,江湖路遠,一切保重啊!”

  話說到這裏,宋濂的眼眶當中蘊含淚水。

  時至今日,宋濂又如何能不明白?恐怕此去一別,再見已是虛妄。

  “太子殿下實乃仁德,為萬世之表率。奈何草民年齡已大,無法再看到那天,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啊!”宋濂語重心長,眼神當中滿是希望。

  朱標帶著宋濂來到了通濟門大街,找了一家品相不錯的酒樓,點了他家的招牌菜。

  因為宋濂現在年齡大,喝酒也不合適,所以朱標隻是點了一些茶水。

  坐在二樓的雅間,房間裏麵隻有他們兩個人。

  宋濂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朱標,臉上滿是唏噓。

  “當年投到陛下帳下,當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可是這件事也不過是一把老骨頭,行將入木,壽命也走到了盡頭。

  太子殿下乃是萬世之表率,乃萬民之福,更有富平侯如此曠世奇才輔佐,定然能開辟一番功績。”宋濂言辭真切,聽得朱標異常感動。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宋濂心裏想的還是朱標。

  “老師能如此,學生心裏非常感動。隻道,沒有相見的機會。學生以茶代酒,敬老師一杯。”朱標說著,舉起手中的茶杯,朝著宋濂敬酒。

  該說不說,像朱標這樣的太子,在曆史上真的很少見。

  要是放在其他朝代,哪裏有太子會如此尊敬自己的老師?

  就算尊敬也不過是表麵文章,至於朱標如此發自內心的尊重,可實在太稀罕了。

  “殿下啊,富平侯行事有些乖張,可他的本心不容置疑。如果以後有人詆毀他,還希望殿下能夠相信他!”宋濂沒來由的開始給陳鬆說話。

  這倒是讓朱標大為吃驚,宋濂是非常傳統的讀書人,更是明初這個時代儒家理學的頂梁柱。

  而陳鬆在眾人看來就是一個破壞道德的人,宋濂這樣的大儒為陳鬆說話,朱標也能想得明白,可唯獨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如此鄭重?

  朱標麵帶疑惑,發問:“老師何出此言呢?”

  宋濂說道:“從古到今有兩個聖人,一個是至聖先師孔子,另外一個是孟子。

  而陳鬆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聖人。”

  朱標大吃一驚,確實沒有想到,宋濂竟然將陳鬆抬的如此之高。

  “可是常青他畢竟不是儒家理學的門徒,又如何成為聖人呢?”朱標更懵了。

  按照傳統意義來看,成不成為聖人最關鍵的因素是在於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儒家的門徒。

  如果這個人根本不是儒家的門徒,那又談何聖人呢?

  宋濂搖了搖頭,道:“殿下,富平侯的新學我了解過。看上去品類繁多,目不暇接,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些技藝之學。這些東西有用,但怎麽說呢,總歸不是正途。

  而他在新學學堂當中也設置有儒學,隻不過和如今的不大相同,教書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原文經典,對於理學的那些注釋,沒有采用分毫。

  由此可見,他對儒學並不排斥。在我看來,儒學是裏,新學是外。他把所有人都給騙了,他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所創建的學問和儒學是分割開來的,可歸根結底都會歸為一途。”

  宋濂這番話說的朱標徹底蒙圈,壓根就想不明白宋濂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本來就是兩個涇渭分明的學問,內容大相徑庭,不能因為陳鬆也教授儒學,就將其歸為一談。

  “這話,聽起來,怎麽有些不太對勁啊!”朱標疑惑萬分。

  看著朱標的反應,宋連接著耐心的解釋:“儒學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四書五經當中,有些東西也不是隻有儒學才有。

  至聖先師,孔子有言,有教無類,更要采納百家,融會貫通。道理就是如此,如果沒有融會貫通,又哪裏來的如今的理學呢?

  儒學采納百家,又如何不能采納新學呢?如果讓陳鬆拜倒在儒學門下,那這個世界上又如何也會有理學和新學之分呢?”

  宋濂說到這裏,朱標終於聽明白了。

  不僅驚歎宋濂的大膽,甚至還驚訝於宋濂的想法。

  普天之下能有這個想法的人,恐怕除了眼前的宋濂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朱標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宋濂竟然會來一個曲線救國。

  說的也是,仔細琢磨,發現宋濂說的也並不無道理。

  如果陳鬆成了儒家門徒,那他所代表的新學也不過成了儒家的一支,就像理學那樣,最後殊途同歸。

  現在理學的那一套,在正統的儒家當中很少能夠找到。

  既然如此的話,那多一個新學又有什麽不可能。

  中庸之道。

  這是朱標瞬間想起來的一個詞語。

  其實也是,“中庸之道”這個成語貫徹曆史古今。

  一字一句之間,宋濂就將陳鬆的這個新學歸為了儒學門類。

  往後新學就算有多麽輝煌的成就,那也立足於儒學之上。

  到時候發揚光大的可不僅僅隻有新學了,還有儒學。

  這是什麽?這是陰謀。不愧是明初的大儒,兩三句之間就已經解決了很多問題。

  朱標閉目沉思,想著宋濂說的這些話。

  菜過三巡,茶換了幾茬。

  縱有千萬句話,可最終還是一別。

  將宋濂送走,朱標回到了皇宮。

  在回去的路上,朱標的心裏一直在想著宋濂的那些話。

  以至於走進禦書房的時候,還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看著自己兒子這番樣子,坐在書桌前的朱元璋不僅疑惑起來。

  “這是怎麽了?遇到什麽事情了?”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朱標。

  來到朱元璋的旁邊,朱標說道:“也沒有什麽事,就是剛才聽了老師一番話,有些地方還是想不太明白!”

  朱元璋來的興趣,問道:“什麽話?”

  “是這樣的……”朱標將宋濂說的那些話全部說了一遍。

  “哈哈哈!”

  哄笑聲響起,朱元璋放肆狂笑。

  “本以為宋濂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儒,沒想到也是一個喜歡剽竊人的小人。

  這番話簡直就是廢話,一派胡言,臭不可聞。”

  笑著笑著,笑聲逐漸變冷,“這個宋濂居心叵測,時至今日竟然還抱有妄想,嗬嗬,可笑……”

  朱標疑惑,不知道朱元璋為什麽會這樣說?

  朱元璋耐心的解釋,“在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不管是儒家理學還是新學,對於咱父子倆來說不過是工具。

  哪個好用就用哪個,哪個不好用就不用哪個。

  朝政是需要平衡的,一家獨大有很多問題。往常,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儒家理學門徒做大。

  可如今呢,多了一個新學,盡管這個新學還非常的弱小。但有朝一日,肯定能成長為一門顯學。

  如果按照宋濂所說,讓陳鬆也成為儒家門徒,那到時候,儒家的權勢將會暴漲的不成樣子。

  你想想,真到了那個時候,這朝廷還是咱朱家的朝廷嗎?恐怕,咱大明以後的皇帝,都成了泥塑菩薩了!”

  朱元璋的眼光之毒辣,瞬間就發現了問題之所在。

  “不僅不能讓陳鬆成為儒家門徒,甚至還要不斷的割裂他和儒家之間的關係。隻有這樣,朝政才能夠平衡。”朱元璋冷言冷語。

  朱標恍然大悟,反應過來之後,又想起了什麽,又急忙開始給自己的老師開脫:“孩兒,以為我的老師可能沒有這麽多的想法……”

  沒等朱標把話說完,朱元璋伸手示意,止住了朱標。

  “有沒有那個想法他自己知道,而且他有沒有那個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日後該如何做。

  你也不用擔心,你的老師會安定晚年,俺也不會再去管他,隻要不違反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俺也不想搭理他……”說完話,朱元璋又開始批閱奏折。

  朱標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著之前的那些問題。

  ……

  天空大亮,又是一個豔陽天。

  在距離自家不遠的地方,陳鬆買下了一處宅子。

  宅子不大,也就兩進,這被陳鬆改為“寶鈔行事衙門”。

  攤子算是支起來了,可也要招兵買馬。

  朱元璋之前給陳鬆說,不管要什麽,都會支持。

  所以陳鬆也將自己的需求寫在了奏折上。

  需要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書吏,大部分都是從戶部調過來,還有一部分是從稅務督辦總衙門以及工商督辦總衙門調過來的。

  因為寶鈔和其他事不太一樣,所以這些人在調過來之後,陳鬆並沒有將他們立即派往一線。

  而是對他們進行了為期數天的培訓,首先是要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經濟。

  除此之外,陳鬆書寫了“寶鈔暫行計劃”,交給了朱元璋,讓朱元璋轉手明發天下。

  計劃中說:舊製寶鈔不堪大用,以後將會停止發行。但目前留存於市麵上的寶鈔,不影響使用。天下百姓可接著使用,如有不接受寶鈔使用者,將追究其法律責任。

  除此之外,陳鬆就要開始著手製定新的寶鈔製度。

  新的寶鈔製度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大概。

  剛開始的時候,陳鬆想著將寶鈔和金銀掛鉤,可後來一想,這個想法並不現實。

  如今大明朝的金銀數量有限,而且明初的商業並不繁茂,就算加上市舶司,也是如此。

  所以這樣掛鉤並不妥當,於是陳鬆就打算按照曆史上的做法,準備將以後新發行的寶鈔和食鹽掛鉤。

  如今的食鹽已經徹底收為官辦,雖然目前有些地方還沒有徹底的完成轉變,但大趨勢是這樣的。

  所以將寶鈔和食鹽掛鉤,也非常的靠譜。

  這也就是間接的將寶鈔和金銀掛鉤。

  新的寶鈔製度製定的差不多,為了萬無一失,所以陳鬆還是召開了一個會議,將茹太素、何湘他們召集了起來。

  在“寶鈔行事衙門”的大廳,陳鬆高坐主位。

  茹太素等人坐在兩旁,靜靜的看著陳鬆。

  陳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新的寶鈔製度我已經製定出來了,隻不過有一些不太完善的地方還需要你們完善,所以就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在陳鬆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摞紙,這些紙上麵是陳鬆製定出來的新的寶鈔計劃。

  陳鬆讓站在自己旁邊的一個書吏,將這些東西全部發了下去。

  看著眾人都拿到了這些東西,陳鬆說道:“你們先看一看上麵的內容,看完之後有什麽想法,可以說一下!”

  茹太素拿著計劃,一臉認真的看著。

  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

  陳鬆新製定的寶鈔製度,參考了後世。

  規定:……寶鈔和金銀一樣,都是朝廷規定貨幣,不得有任何歧視。目前,寶鈔可直接兌換食鹽。凡大明境內,任何食鹽店鋪,都可用寶鈔兌換食鹽……

  茹太素放下手中的紙,一臉疑惑的看著陳鬆,“大人,您在這上麵說,寶鈔可直接兌換食鹽,這在以前沒有出現過啊。還有,如今食鹽剛剛收歸官辦不久,隻有直隸附近的食鹽售賣是由官府操辦的,可在偏遠的地方,大部分還是以官府為主導,商人為輔助而進行的,這個計劃,是不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