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九十七章 把酒話戲子
作者:聲之      更新:2021-05-24 10:34      字數:3501
  <b></b>“道盡三皇五帝事,說得天地鬼神驚。難難難,春雨灌江南,離鄉斷腸幾時還。走走走,看人間芻狗,一抔黃土掩兜鍪。”

  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又是一場繁華驟起。

  “咱們言歸正傳,書接上回。看膩了江湖廝殺,聽夠了廟堂心術,咱們啊,且再看得六百年前楚漢爭雄。”

  說書老人出聲略微嘶啞,卻自有一股滄桑神韻,如同流梭了古今,見證了興衰。

  ……

  “範士早早說於霸王及其左右,以摔杯為號,定斬劉寄於大宴之上。霸王初聽時那是一口答應,可即到大宴伊始卻又開始猶豫不絕,範士屢屢眨眼示意,霸王視而不見,默然不語……&nbp;”

  說書老人經驗豐富,包袱拿捏的穩當不說,隻憑那換氣兒的功夫就能堪稱一流,語氣急緩恰到好處,自然引人入勝,直把書中人物講的躍然眼前。

  蘇佑陵懷抱跛狗和徐筱啃著糖葫蘆聽的仔細,周邊裏三層外三層好不熱鬧。

  人群中還有那日見到的一群身著雲衣的門派弟子,大抵也都是見著熱鬧過來捧場。

  “卻看那項樁一劍複一劍,鋒芒盡顯殺意,招招都是直逼向劉寄,隻劍尖一點,咳咳……”

  說書先生吊足了眾人胃口,隻輕咳兩聲。

  “嘭”

  又聞驚堂木拍案,震聲如雷,眾人醒神。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說書人一貫的作風,言畢便開始收拾說書小攤,眾人悻悻散去。

  蘇佑陵也準備拉著徐筱隨人流離去,卻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朝自己走來。

  “蘇公子,那天晚上之後怎麽再不見你來煙柳樓了?你……”

  呈海郡比鄰京畿之地,為人大都豪爽。方守拙眉目皆是笑意,卻看到蘇佑陵邊上還站著一位女子,才是反應過來自覺的閉嘴。

  蘇佑陵麵色難看,徐筱疑惑轉頭。

  “什麽煙柳樓?”

  那夜蘇佑陵一宿未歸,倒是跛狗搖搖晃晃的回到客棧。第二日晨起時蘇佑陵回了客棧自然逃不過徐筱的發問,蘇佑陵總不能說是閑來沒事逛窯子去了不是?便隨意拿了個借口搪塞過去。誰曉此時卻是被方守拙無心之言給說了出來。

  蘇佑陵無奈的看著方守拙,同為男人,自然懂得其中深意,方守拙也是才思敏捷之人,當即改口。

  “蘇公子啊,不是讓你替我在煙柳樓門口放風嘛,家裏母老虎你是知曉的,唉,昨天被她逮著又是好一頓拾掇啊。”

  都是聰明人,你來我往接話隻道是一個自然。

  蘇佑陵眼珠子軲轆一轉,便當即開口。

  “我總不能沒日沒夜幫你放風呀,你家那口子見了我都熟悉了,哪裏還會信我的話?”

  二人一唱一和,徐筱在一旁聽的雲裏霧裏,直向蘇佑陵追問:“你不是說那天晚上去拜訪了一位故友?煙柳樓不是這城裏名氣挺大的青樓嗎,說,你到底那天夜裏幹啥去了。”

  蘇佑陵連忙辯駁道:“就是眼前這位方公子,他可是……”

  一句話說半截,才想起自己對方守拙除了名字其餘的一概不知。

  方守拙心領神會,連忙上前一步搶著蘇佑陵的話說道:“在下方守拙,是呈海郡方家的長子,與蘇公子早便相識。那夜實在是相談甚歡,但奈何狐朋狗友讓方某去那煙柳樓喝喝花酒,賤內素來管的嚴,便讓蘇公子留在府上應付。”

  這一席話說的不可謂不是精妙絕倫,蘇佑陵在一旁也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隻是眼神中滿是對方守拙的讚許。

  方守拙也擺露出一臉老奸巨猾的笑意。

  徐筱在智謀上當然鬥不過這兩人,隻能邊點頭邊向著蘇佑陵出聲詢問。

  “當真?”

  蘇佑陵滿臉大義凜然的開口。

  “自然如此,我輩男兒義字當頭,兄弟有難,如何能不施以援手。”

  聽著蘇佑陵沒去那等風月之地,徐筱也並不上綱上線,至於方守拙的事情與她何幹?

  隻是她沒看到蘇佑陵與方守拙兩人相視一笑,活像兩個騙了大把銀子的奸商。

  少年的友誼總是樸實無華,可以是一杯酒、一場架,也自然可以是一出戲。兩人合力演的這一出戲自然精彩,便是拿到台上,無論二人的語氣、神態皆是難以尋出一絲破綻,隻可謂是惟妙惟肖。

  但顯然,他們這次失算了。

  徐筱並不聰明,但她是女子,而女子的直覺天生敏銳。

  “你那天賣馬車不是說賣了九十三兩?銀子拿出來我看看?”

  蘇佑陵聞言呆若木雞,萬沒想到徐筱會冷不丁來這麽一句。他哪還能拿出九十三兩?便是煙柳樓的些許點心熱茶小酒就去了他足足近四兩銀子,更不必去談還有淑胭作陪。

  “汪”

  跛狗恰到好處的叫了一聲,似是在嘲弄蘇佑陵的窘況。

  你演啊,你怎麽不繼續演啊?

  但蘇佑陵是何許人也?隻是微微愣神便緩過氣來對著方守拙正色道:“方兄,你也看到了,我那借你的銀子?”

  方守拙驟然明白此間用意,一時也是戲精上身連連苦笑道:“蘇公子,還請寬限兩日,我那點銀子你是知曉的,家裏那位實在是看的緊。”

  “汪”

  跛狗又叫了一聲。

  妙啊!

  徐筱縱有千萬個不信,但兩人演的實在是無懈可擊。

  蘇佑陵好容易緩了口氣,慶幸暫時是瞞過去了,但似乎老天卻並不這麽想。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蘇佑陵之前不信,但今天他信了。

  言談之間從街角走來一人見著蘇佑陵與方守拙也是麵生喜氣上前打招呼。

  “嗨喲,小的見過二位公子。蘇公子幾日未見,淑胭姑娘對您可是心心念念得緊呐,如何?今晚魚姑娘舞劍,二位賞個臉?”

  蘇佑陵生無可戀,方守拙隻得是給了他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那龜公看著二人麵色異變不禁心中起疑,再看見站在一旁含怒不發的徐筱任是傻子也能猜個不離十。

  “嘿嘿,您二位今兒不來也行,不來也行,小的還有些事兒,就不打擾二位公子了。”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的龜公連忙告辭退去。

  蘇佑陵很想追上去把那龜公好好揍一頓,二人煞費苦心的一出戲,竟是被那龜公三言兩語給拆的七零八落。

  徐筱聲色如冰,話中帶刺,又似風雨欲來前的片刻寧靜:“怎麽,這個叫淑胭的姑娘也是你的故友?”

  蘇佑陵隻得裝傻充愣的訕笑:“什麽淑胭……我不認識剛才……”

  “你還說?”

  聽聞徐筱怒斥,蘇佑陵再不還嘴。方守拙見勢不妙,怕殃及池魚,也連忙找了個機會溜之大吉,

  “今晚收拾收拾。”

  本以為逃不脫劈頭蓋臉一頓罵的蘇佑陵想不到等了半天竟是這一句,略有錯愕的問道:“收拾去哪?”

  徐筱冷聲道:“煙柳樓,去見見能把你迷的神魂顛倒的淑胭姑娘是生的如何的狐媚子。”

  蘇佑陵頭疼起來:“不是,你和青樓女子置哪門子氣?再說你個女的……”

  徐筱火氣更甚:“女的咋了,哪家規定女子便去不得青樓了?我置氣於她你心疼是不?”

  得。

  蘇佑陵知道與她講不通道理,便也不再白費口舌,隻是心中感歎怪不得聖人都說唯小人女子難養也。

  ……

  見著蘇佑陵如約而至,那龜公麵色一喜,卻看他身旁還跟著一位女子陰沉著臉,不由猜到一二。

  做青樓生意的碰到女子來樓子裏刁蠻鬧事的不在少數,大都是風華不在的黃臉婆,自己男人進樓子享樂,自然少不了她們的閑言碎語、爭風吃醋,青樓對付這些女子也自有一套。

  卻是見著蘇佑陵滿麵堆笑:“兩位,勞煩給安排安排。”

  龜公聞言瞠目。

  女子來逛青樓?找小相公不成?

  管他萬千思緒,來者是客,出銀子是大爺。皆是人情練達的底層之人,麵色變換自然不輸戲子。

  “好嘞,二位裏邊兒請,小的這就去給二位安排。”

  龜公去喊堂,二人進了煙柳樓還如蘇佑陵上次來的景致一般無二。隻是那方守拙早早便占了一個大桌,見著蘇佑陵與徐筱很是熱情的邀他二人坐過來。

  “要我說,弟媳啊,蘇公子他也隻是來喝喝花酒,沒必要拎著不放。”

  方守拙也是疏闊豪邁之人,與蘇佑陵數杯酒水下肚便趕出不少話來,自是心情不錯。蘇佑陵不時瞟兩眼徐筱臉色,生怕方守拙說錯話來惹的這位姑奶奶不悅。

  眼看著徐筱倒是對這一句弟媳並不在意,蘇佑陵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好景不長,當那位熟麵孔向自己走來時蘇佑陵便開始噤若寒蟬。

  “蘇公子。”

  淑胭熟絡一笑,卻是見著他身旁已是有了一位麵生姑娘穿著打扮不似樓裏,心中已然猜到幾分。心中冷哼一聲,女子小心思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走到蘇佑陵另一邊落座。

  蘇佑陵哪裏經得起這般修羅陣仗,隻得把求助目光看向方守拙。

  看熱鬧不嫌事大,方守拙隻是憋著笑意,旁邊幾位姑娘見著也是心生有趣。

  淑胭底子不錯,也是樓子裏有名的紅人,這般見她與外人爭風吃醋的場景何曾看到過?

  絲竹管弦綿延不絕,大堂裏逐漸人言紛亂起來。

  龜公今天算是開了眼,也不知是刮得什麽風,怎的今日有如此多的女子來逛青樓?

  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君子堂男男女女進樓入座,隻是都各自換了一身便裝。

  觥籌交錯之中,又有一名紅袖圍臂大步流星走入堂中,正是卸下了一身郵差服飾的趙遊兒。

  角兒齊聚一堂,戲幕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