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六十六章 不過是矮子裏麵挑高子
作者:聲之      更新:2021-05-24 10:33      字數:3219
  <b></b>紫玉小院掛滿紅綾與燈籠,外邊的場地都是被人圍的水泄不通,不知誰說的一句:“練莊主來了。”

  人流頓時分成兩列站定,大致是莊上雜役丫鬟們一列,食客一列。蘇佑陵在隊列裏看到不少熟悉麵孔,吳烈、燕亥、章武奢等等大宴上認識的江湖人以及黑丞會的幫眾曹三白樂等人皆在其中。有些是為了搶人,而有些人來此純屬是為了看熱鬧。

  練醇今日似乎心情不錯,臉上笑容可掬,練浩軒緊緊跟在練醇身後,看到蘇佑陵時不斷使眼色,顯然也是心情大好。

  蘇佑陵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這一老一少為什麽今天這麽高興,紫玉出嫁?屁,嫁個丫鬟籠絡個食客會讓練醇如此開心?練浩軒更不必提。想來這倆個已經談攏了,練浩軒休妻一事也已成定局。

  練醇清了清嗓子開口轉向食客這一列大聲開口道:“紫玉是我莊上如今的大丫鬟,經我一手培養至如今,視作己出,適逢也正值談婚論嫁的年紀,今日便是要作她半個長輩幫她物色一位好丈夫。”

  “嘿嘿嘿,莊主,你就快說到底怎麽選,咱們也好早些喝花酒入洞房不是?”

  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嚷道。

  那人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即有人笑罵道:“潘老三,就你那風一吹就倒的身板,如何駕馭的住紫玉姑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哈哈哈哈”

  眾人開始哈哈大笑,練醇笑意更甚,示意大家安靜之後複才開口道:“我山莊尚武,但是呢,大家也知道,武人不入三寶,終究不能獨當一麵。但若有良謀韜略入朝堂能為國所用,便堪頂的上是一人抵千軍。今日不比武,比論武,而立之年大字不識一個的糙漢子就別想了。紫玉丫頭這麽個小巧姑娘,也不能被你們糟蹋了不是。”

  此話一出,頓時人群中有些人便喪氣失落的歎氣,但有很多人卻哈哈大笑,大部分都是些士子文生扮相的年輕人。

  蘇佑陵心中誹腹,練醇這家夥可真是個老狐狸,一席話分明是有為國養將的用意,但歸根結底也隻是做給人看罷了。

  蘇佑陵嘴角勾起,他當然明白是做給誰看的,勘隱司的眼無處不在,理所當然便是給他們看的。

  北境戰亂確實是近來大幸最為熱門的話題,練醇也算是緊跟時事,許有人會想樣子裝的這麽明顯,不怕勘隱司看出來?當然不怕,怕的是勘隱司看不出來,這是實打實的陽謀。再者說若能資助一位真正的才學兼備者將來若是真成了一方良將,這筆買賣還當真是把紫玉身上的利益做到最大。

  一賺勘隱司的態度。

  二賺朝廷棟梁之席。

  三賺雪珀山莊之名。

  不愧是與生意人常打交道的練醇,手段之上更是令蘇佑陵自愧不如。

  按照練醇之意,講武分為兩類:治軍、攻伐。其中攻伐一項便分為守擂和攻擂,一個龐大的沙盤被八名體魄強健的雜役扛到台上。

  練醇輕咳兩聲:“老夫也隻是一個武夫,隻懂武夫招法,不懂行軍打仗,今日裁判之職便由丁供奉全權攬下。”

  人群聞言一眾嘩然:“居然是丁供奉。”

  “丁供奉回來了?”

  “丁供奉不也是八鼎武夫?未曾聽聞也懂兵法。”

  ……

  練醇身後走出來一位灰色深衣腰間束帶的老者,老者身形略微佝僂,滿頭白霜,但一雙垂目卻如虎踞。

  那老者掃了一眼台下眾人,輕啟唇齒道:“開始吧,誰先來?”

  人群湧動,一時竟無人敢上,蘇佑陵擠在人群中正打算看著熱鬧。突然感覺有人輕輕戳了自己一下,回過頭卻正看著練浩軒笑臉洋溢的看著自己。

  “你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蘇佑陵小聲問道。

  練浩軒點了點頭:“托你的福,隻是有一件事和你想的可能有些出入。”

  蘇佑陵神情疑惑,但練浩軒似是鐵了心的要賣關子隻是賤兮兮的一笑道:“之後你就知道了。”

  蘇佑陵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他也不是好奇性子,也不追問。

  “快看,是連珠弓燕亥。”

  隨著一聲叫喊,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人一個縱身便跳上台子。

  蘇佑陵也再轉過頭來看熱鬧,隻是嘴裏依舊說道:“你不去偷偷看看紫玉的狀況如何?”

  練浩軒在蘇佑陵斜後邊撓了撓頭小聲道:“今天她那院子都是爹爹安排的護莊高手,我進不去。”

  蘇佑陵翻了翻白眼,再度回頭:“你可是少莊主,花點銀子讓人通融一下,誰攔得住你?”

  練浩軒略作思考開口:“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與你再下一盤棋,再和你好好喝上一場。”

  說完便從人群中擠了出去,蘇佑陵並未回頭去看,隻是抬頭淺笑喃喃道:“怕是沒這機會了。”

  台上雙方站立,燕亥的對手是一位身形微胖的富態青年人。聽周圍人說是莊上一位食客的長子,名為童烏貫,隻是莊上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輩。

  二人上台相互一禮,丁供奉點頭開口道:“先論哨製。”

  哨製,自然指的是刺探軍情的斥候,兩方交戰,若能做到知己知彼,自然便牢牢的把控著戰事的主動權。

  燕亥微微攤手,示意童烏貫先論,那童烏貫倒也不客氣,向前一步侃侃而談道:“太祖有言,哨為軍目,辨析地勢,通曉敵製,無哨不成軍。在下以為,如今幸製一哨為三十人,一人配馬兩匹並不合乎情理。”

  一哨三十人,一人配二馬。這便是北境哨探大部分的配置,看似不起眼的一份軍報卻往往能救下百人,千人甚至萬人。

  軍報的傳遞,便是哨探斥候用命堆積出來一條路。

  童烏貫一席話,台下許多懂些兵法的人都微微皺眉,一上來就質疑整個大幸北境的製式傳統,何其大膽?

  但童烏貫接著麵色一變,肅穆開口:“我以為,一哨五十人,集中精力去刺探百胡重點防據。一人三馬,延長軍報刺度之深。不僅省時省力,還有效的利用了哨探資源。百人不成哨,十人便是送死,五十一哨,最為合乎情理。”

  丁供奉在一旁聞言微微皺眉,但並沒有說些什麽。

  燕亥上前一步質疑道:“如你所言,棄小據而強重鎮,那若是百胡以其機動來回折返,哨探豈不成了被釣餌勾著跑的鰭鯉?”

  童烏貫淡然一笑道:“且不說百胡善騎戰,各據之間來回折返隻是白費力氣。我大幸隻要占據重鎮關隘,何必怕他周圍小點的來回倒騰?”

  燕亥笑到:“我倒以為,大幸哨製攻守兼備,並無何處不妥,隻是有一點實在是迂腐。眾將皆曉軍報最重,但優秀的哨探同樣是大幸的稀缺之物。聽聞若遇百胡的圍剿斥候,所有軍報係於一人之身,其他人盡留下阻攔,每次軍報是得到了,一哨隻剩一人,虧多賺少啊。倒不如一次分派數人輪作幹擾,且戰且退,或兵分數路,以此擾亂敵人。”

  燕亥此言一出,台下皆是喝彩之聲,因為隻用腦子想,便知此言有理,但也隻限於腦子想。

  丁供奉臉色鐵青,但依舊不發一言。

  不知何時,衛昌友也擠到了蘇佑陵身邊,看著蘇佑陵認真沉思的模樣,不禁開口道:“怎麽,你還懂兵法?童烏貫和燕亥二人你看好誰?”

  蘇佑陵從聲音便聽出了是衛昌友,並不回頭搖頭開口道:“兩人皆是紙上談兵之輩罷了,童烏貫倒有心破舊,但歸根結底是無稽之談,燕亥更是不值一提。”

  衛昌友麵色疑惑道:“我倒覺得燕亥所言不無道理,此話怎講?”

  蘇佑陵嘴角一勾,口吐寒氣:“因為當大幸哨探真的遇到圍剿的百胡斥候,哪怕盡數赴死,都難以保全那一人。分兵?可知百胡騎射之準?數騎幹擾?可知百胡馬質之優,馬術之精?若不抱作一團以死戰搏命,按燕亥的法子,連一炷香的功夫都拖不住。”

  衛昌友若有所思的點頭,燕亥之言本就是想當然,沒有親眼見過百胡的戰馬,百發百中的箭技,怎麽會懂為什麽哨製為何會選擇看起來那麽笨的法子?是因為根本就沒得選!

  唯以命搏命,才有一線希望!

  燕亥看著眾人喝彩臉上也是笑意更甚,抱拳向眾人致謝。童烏貫則是閉目不言,輕輕搖頭。

  丁供奉看著二人,冷笑一聲:“童烏貫勝第一輪。”

  眾人嘩然,皆是不解的看著那老者,燕亥也是聽完丁供奉的裁判滿臉驚異,按他所想,第一輪必然是他要更勝一籌才是。

  緊接著丁供奉又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還好你二人皆不是我朝將領。”

  童烏貫本來聽著丁供奉判他勝了第一輪,心底歎道終於有個懂兵的人了,卻又聽到丁供奉後一句話,不由對著丁供奉行了一禮疑惑問道:“不知丁供奉此言何意?”

  丁供奉冷笑一聲:“矮子裏麵拔高子,便是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