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術這時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九荒星地底下的文明遺跡，那個被他叫做‘明燈’的古文明，他們應該就是在量子霧出現後被毀滅的，而且他們已經在積極改變自己了，不掙曜日之輝，不取核能之力，可即便如此，還是引來了隱峰者。

  他們要說真的不掙不取一絲一毫，淩術倒也半點不信，否則，他們又怎麽可能留下隱峰者？

  “術兒？”蕭竹幽見淩術走神了，就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哦！”淩術回過神來，問道：“那之後呢？”

  “之後就發生了一件事情。”淩燭陽說，“在隱峰者大規模使用量子霧後，有隱峰者突然提出，打造量子霧的科學水平，遠遠高於量子霧的限製水平，那就意味著……”

  他沒有明說，但淩術此時已經背脊發涼了。

  星道天組建隱峰者就是為了減輕命運輪盤那邊的籌碼，而量子霧無疑違背了這個初衷，無形之中將文明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宇宙。可隱峰者這一步又走得如此自然，沒有任何阻礙，甚至星道天還幫他們處理反物質世界的進攻，他不可能不知道隱峰者的行徑。

  星道天給他們打造了專屬武裝，淩術得到的隱峰劍和隱界鬥篷就是其中最常見的兩項。它們都具有一個特點，就是達到了神乎其神的科學水平，隱峰者才能憑借那些神兵監察宇宙，這無疑也加大了命運輪盤的籌碼。

  那也就意味著星道天知道這一切，卻置之不理，因為接下來，就該隱峰者清除自己了。

  淩燭陽說道：“那時所有的隱峰者都集中到他們的總部中，總部位於一座紅巨星的行星軌道上的太空城裏，那顆紅巨星被叫做‘死星’，太空城便被人們稱作‘死星之眼’。他們全部站在太空城的巨型廣場上，在廣場的中央是一座高台，之前星道天就是站在那個高台上麵，宣布隱峰計劃開始實施，他們也在那時放下了最後一絲情感。”

  “最後站在高台上的，隻一個身穿隱界鬥篷的隱峰者，是他召開了那場會議，但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隱峰者，沒有其他稱謂，姓名，甚至連一個專屬的編號都沒有，但台下卻沒有任何人發出質疑，因為所有人都一樣。”

  “在他的身邊，有一個比他高不少的透明箱子，箱子中，是一個被力場束縛住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來自反物質世界，箱子與其說是束縛她更不如說是保護她。”

  淩術驚訝道：“反物質文明還活著？”

  “那是最後一個反物質生命，也是隱峰者能找到的最後一點反物質了。”

  淩術陷入了沉默，淩燭陽繼續說道：“在高台上，那個隱峰者脫下了隱界鬥篷，將它整齊的疊放到地上，然後輕輕地放下隱峰劍，於此同時，台下的所有隱峰者也脫下了鬥篷，放下了隱峰劍，所有人各具特色的臉上，是完全一樣的麻木的眼神。”

  “高台上的主持者，在所有人平淡的目光中，走進那個力場箱子，與世界上最後一個反物質世界的女人相擁在一起，光芒瞬間吞沒了死星之眼，在他們親手協助打造低能宇宙中，它是最明亮的一顆星！”

  淩術深深地咽了一下口水，呆呆地愣住了，不知道是該為隱峰者的結局感到大快人心，還是為他們的一生而感到同情，也許什麽也不需要，因為他們隻是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摒棄了生命脆弱的感情，像一個機械一樣運作，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與評價，目光冰冷的直視著目標，這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吧。

  淩術回過神來，發生爸媽正在沉默地看著他，任由他去思索。

  他緩了一口氣後，問道：“那之後呢？星道天打造了那樣的宇宙，就能讓那些文明擺脫輪回？”

  蕭竹幽微笑地搖搖頭，“不知道了，後麵的事情我和你爸都不知道。”

  “怎麽會呢？”淩術詫異道。

  淩燭陽說：“之後，宇宙失去反物質世界的連鎖反應開始出現，最可怕的是正物質世界開始向原來反物質世界區域擴張，星體間開始失衡，依靠引力收縮與輻射膨脹維持形態平衡的恒星最先出現問題，許多恒星的表麵的大量物質飄散到行星軌道上，整個星係的溫度迅速升高，變成了一鍋滾燙的高湯！”

  “大量文明損傷慘重，甚至是滅絕，而且命運輪盤的輪回即將開始，但那些我們已經無暇顧及，因為一隻恐怖的白晶魔神出現在超弦時空中，僅僅是出現在那裏，就像是一個鐵圓錐即將墜穿泡麵般的宇宙，白晶魔神再一次讓我們感受到了絕望，但我們又不得不去前去阻擊。”

  “我們當時卻發現星道天對此早已預料，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讓那些文明度過那次輪回，隻要我們可以阻擋那隻白晶魔神，讓命運輪盤開始輪回，星盟文明就能看到一線生機！”

  接著淩燭陽陷入了沉默，淩術問：“你們真的擋住了那隻白晶魔神？”

  “當然，否則這個宇宙現在也不會存在了。”淩燭陽平淡道：“星道天在那次阻擊中，正麵與白晶魔神對抗，力竭而亡，宛如當年戰死的勢均。至於我們八個人，都在對方的攻擊中，肉身破碎，好在我們成功拖住了它，宇宙完成重啟後，它也就退出去了。”

  蕭竹幽這時說道：“最後，隻有你老爸帶著我那支離破碎的魂體，強渡回新生的宇宙中，但宇宙還是那個樣子，被打造成星際蟲洞網的暗物質和暗能量，沒有變回原來的樣子，依舊是連接星係的蟲洞網，我們卻沒有找到反物質與反能量打造的量子霧的蹤跡，它們有可能在長期的待機中，進入了休眠，至少何時啟動，我們不得而知。”

  “重啟帶給宇宙的唯一變化，就是恢複了穩定，即使沒有了暗物質暗能量，也沒有了反物質反能量，宇宙卻依靠著複雜堆疊的引力效應，維持著基本的穩定與祥和。”

  “那是一個祥和的世界！”蕭竹幽感慨道，“沒有四處流浪吞噬一切的黑洞，沒有即將老去坍縮然後爆發成照亮一處宇宙懸臂的恒星，幾乎所有恒星都處在壯年，在下一次輪回重啟前，幾乎看不到有恒星老化死去；太空非常清澈，不會突然遇到高能的射線，也沒有強輻射的粒子，幹淨的無法讓人形容，接近絕對零度的低溫也是如此的平穩，那個宇宙那麽美好，我們卻看不到有生命存在！”

  淩術猛地抬起頭，“文明滅絕了？”

  “倒也不是。”淩燭陽繼續說道：“我們在一段時間的飄蕩後，發現了大量星盟時代的遺跡，那些東西竟然也沒有被清除，那是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然後我們發現生態穩定溫和的行星中，開始出現一些原始的文明，在那麽短的時間裏，生命不可能到達那個地步。那隻有一種解釋，他們就是星盟時代的後裔，星道天把文明的種子留了下來，就像是一位父親，給他們留下了一份富饒的家業，幫他們搭好了路，甚至給他們留下了一支看守家門的保鏢！”

  “那就是邊境軍團？”淩術說，他立即想到了英久嵐的話；這片宇宙中，星盟無處不在！

  “是的！”淩燭陽點頭道，“我們當時發現混沌星域還在，就沿著它找到了那些人口中的宇宙邊境，發現邊境軍團還在那裏，他們僅僅挨著宇宙邊界竟然也擺脫了輪回命運！”

  淩術問道：“那為什麽不讓他們回到宇宙中？”

  “他們不可能回來了。”淩燭陽平淡地搖頭道，“宇宙迎來新生，那些星盟前期的戰爭中擊殺的白晶獸也複活了。”

  “這……”淩術一時無話可說。

  淩燭陽接著說道：“邊境軍團是那些白晶獸的首要目標，隻要邊境軍團還鎮守在宇宙邊境，白晶獸就不會輕易地進入宇宙中，除非像你當時那樣，突破七紋之上引發了強烈的波動，被白晶獸發現後，它們就會繞過邊境軍團，強行降臨宇宙弦時空中，波動太大甚至還會引來白晶魔神，非常危險。”

  “所以邊境軍團在宇宙中，才會如此重視隱藏自己，他們已經是白晶獸中的眼中釘，稍有閃失，白晶獸就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湧進宇宙中，你這小子，還想讓他們進來？如果出點差池，星盟一個時代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淩燭陽抬起手，捉著淩術的頭使勁地揉搓。

  “那你們之後呢？”淩術問道。

  蕭竹幽說：“我們啊，就在宇宙中飄了幾千年，按照後來算的時間是幾千年，但是我們當時不知道。就那樣飄著飄著，我們就逐漸出現了肉身，意識也開始恢複正常。在一次偶然中，我們發現了這個原子星係，肉體剛出現還無法完全控製，就掉了進來。”

  “然後你們就在這裏生活了？”淩術問。

  蕭竹幽點頭道：“是啊，我們就在這裏過上了一對普通夫妻的生活，又過了一千年，我就生下了你姐姐，然後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