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拉鎖
作者:斑衣白骨      更新:2021-05-23 15:07      字數:4834
  “幾個紅燈了?”

  海陽問。

  “五個了。”

  小陶回答。

  海陽咬著煙嘴兒,得意笑道:“綠燈幾個?”

  小陶垂頭喪氣:“三個。”

  海陽:“過了前麵路口就到單位,你覺得你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小陶認命的掏出手機:“願賭服輸,我現在就給你買早飯。”

  紅燈變成綠燈,海陽一轉方向盤拐過路口:“瞧你不情不願的那樣,我平時少請你們吃早餐了嗎?”

  小陶嘀咕:“你是領導,請幾頓早餐不是應該的麽。”

  他並非小聲嘀咕,而是故意讓海陽聽見,海陽罵道:“喂不熟的白眼狼。”

  好不容易有人請吃飯,海陽心情很不錯,一路吹著口哨走進辦公樓,途徑警察辦公室時被裏麵的警察瞄見,隨後就被留住匯報情況。

  女警小關說:“海隊,我們三組有發現。”

  海陽:“那就說唄。”

  小關把他領到放在牆角的一張長桌前,把紅樓山莊的幾張設計圖和裝修圖依次擺開,還有兩張3D建模打印圖。

  小關說:“這是紅樓山莊各個角度的平麵圖,我仔細研究過,我們在半山腰發現的那條地下通道似乎和紅樓山莊沒什麽關係。”

  海陽看不懂設計圖,拿起一張隨意掃了幾眼:“不是廢棄的下水道什麽的?”

  小關:“上次借著去衛生間的名義,我溜進紅樓山莊的廚房仔細看過,他們的廚房外就埋著下水管道,在整體建築的背身,從地下直接排到海裏。但是我們發現的管道在建築前身,距離山莊將近七百多米,管道的縱伸方向由西到東,而山莊建在山頂正南,不可能是山莊的排汙管道。”

  海陽琢磨片刻:“既然和山頂的山莊無關,那這條管道挖來幹什麽?看內部舊損痕跡,已經使用了很久。你帶一組人再上山看看,這條管道總不會是被雷劈出來的,一定要找到它的源頭。”

  小關應一聲是,隨即和一名同事出發了。

  海陽把幾張設計圖一張張拿起來疊在一起,然後給法醫打了通電話,問:“從山上拉回來的檢材做完鑒定了嗎?”

  法醫說:“正想找你,到實驗室來一趟吧。”

  海陽把設計圖扔在這桌上,下到一樓走進法醫實驗室。

  法醫正在看顯微鏡,聽見門開了就說:“東西放在桌上了,你自己看。”

  桌上擺著兩個透明物證袋,一個裏麵裝著一根拇指大小的樹杈,一個裏麵裝著一片豆大般的白色金屬。

  海陽一手拿起一個物證袋,道:“直接說結論吧,我帶回的幾兜泥湯裏有沒有發現屬於周青楚的東西。”

  法醫:“你手上不就是嘛。我們在樹枝裏發現殘留的血液,經過提取DNA,確定是死者周青楚的。還有你右手的白色金屬片,那是拉鎖的扣件兒,裏麵有微量的皮屑,也是周青楚的。 ”

  沾染了血跡的樹杈還則罷了,海陽重視是沾有周青楚皮屑的金屬扣件,他向法醫打個招呼,拿著金屬片上樓,交給技術室小劉,道:“想辦法把這個扣件兒複原,再好好檢查周青楚的隨身物品,弄清楚這個東西是不是從周青楚衣服上掉下來的。”

  小劉:“是,我這就查。”

  小陶進來了,道:“海隊,你的外賣到了,在休息室。”

  海陽直接摟著他下樓:“不吃了,跟我出去一趟。”

  兩人到了位於一幢購物大樓附近的咖啡店,店鋪的名字是一串德文,十個人裏未必有一個人念得出。

  小陶站在咖啡店門臉前,說:“這不是周青楚的店嗎。”

  海陽不多說,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店裏生意不錯,穿黑白製服的工作人員來往不停,一樓幾乎客滿。

  海陽領著小陶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快有服務員過來詢問他們喝什麽。

  海陽看了眼她掛在胸前的姓名牌,道:“你就是鄧佳藝?”

  叫鄧佳藝的服務員愣了一下,笑道:“對,您認識我嗎?”

  海陽掏出證件放在桌上,道:“我們是警察,今天是找你來的。”

  鄧佳藝很聰明,即刻明白警察的來意:“哦哦,兩位是為了我們老板的事吧?”

  海陽點點頭:“幾天前我們來過一趟,你們經理說你請假回老家了,我們通過電話。”

  鄧佳藝笑道:“我記得,原來您就是當時和我通電話的警官。”

  海陽:“現在有時間嗎?坐下來聊兩句。”

  鄧佳藝麵露為難:“可以稍等一會兒嗎?我們現在店裏人手不夠,現在又是最忙的時候。”

  海陽看了看手表:“可以,你先忙。”

  鄧佳藝感激地衝他笑笑,免費給他們端來兩杯橙汁。

  小陶吸著橙汁說:“這姑娘態度真好,要是被警察詢問的人民群眾的態度都這麽好就好了。”

  海陽:“你想得美。”

  他的手機響了,是葉初陽打來的,葉初陽問他在哪,他說:“走訪,咋了?”

  葉初陽:“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找你。”

  海陽想問他有啥事兒,但是葉初陽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海陽隻能把周青楚店鋪地址給他發過去。

  不到十分鍾,葉初陽就形色匆匆地趕到了,一坐下就拿起海陽跟前那杯橙汁,問:“我可以喝嗎?”

  海陽道:“喝吧,我沒動。”

  葉初陽著實渴了,一口氣把橙汁喝下去半杯,然後把杯子放下輕喘了口氣,道:“謝謝。”

  海陽看著他,葉初陽一向穩重淡泊,他很少看到葉初陽如此不鎮定,就問:“你咋了?江瀛又出事了?”

  葉初陽正走神兒,沒把他的話聽全,登時緊張地問:“江瀛怎麽了?”

  海陽撇著嘴擺擺手:“江瀛沒事兒,我問你怎麽了?被鬼攆了似的。”

  葉初陽回想起剛才在薑往家門前,從後視鏡裏和薑往四目相對的那一幕,至今還心有餘悸;他以為自己已經被薑往識破,薑往或許會阻止他離開,或許會對他采取暴力措施。但是薑往並沒有阻攔他,直到他把車開出薑往家門前那條甬道,薑往即將消失在他的後視鏡裏,薑往都紋絲不動的站在門前,隻是目送他離開。

  來找海陽的路上,葉初陽一路都在想,應當怎麽向海陽解釋,他懷疑薑往就是殺死薑海義和周青楚的幕後真凶,結果發現自己拿不出任何證據。海陽必定對向他要證據,但是他拿不出,所以海陽就算相信他,也對薑往奈何不得。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找到薛文橋,隻有薛文橋的親口指認才是直接有效的客觀性證據。

  他本來以為自己找到了凶手,很受鼓舞,但是來的路上逐漸氣餒,因為他沒有任何證據,就算他的邏輯完備,警方也隻需要完備的證據。

  海陽見他捂著臉歎氣,一副很喪氣的模樣,又問:“咋了咋了咋了咋了咋了?我問你話呢。”

  葉初陽又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橙汁,打量了幾眼周圍的客人,道:“這是周青楚的店?”

  海陽:“你怎麽知道?你來過?”

  葉初陽:“第一次來。”

  海陽:“那你怎麽知道這是周青楚的店?”

  葉初陽瞟他一眼:“你什麽時候泡過咖啡店?肯定是為了工作。”他又看了眼周圍,“你發現新線索了嗎?”

  海陽:“......你怎麽知道我有新線索?”

  葉初陽:“你肯定在案發第一時間就來過這裏,現在又過來,不是遺漏了什麽就是發現了什麽。”

  海陽指著葉初陽,對小陶說:“瞧瞧這眼力勁兒,是不是得向人民群眾學習。”

  葉初陽把他的手撥開,問:“你找到山上的鼠窩了嗎?”

  海陽:“找到了呀,我還取材回去鑒定了呢。”

  葉初陽:“鑒定出來了嗎?”

  海陽瞥了眼小陶。小陶東瞅瞅細看看,裝作自己沒聽見。海陽低咳了聲,壓低了聲音說:“找到了周青楚的血液和隨身物品。”

  葉初陽正色道:“鼠窩真的是第一案發現場。”

  海陽卻把眉毛一挑,不言語。

  葉初陽很了解他,看出他有隱瞞,就問:“那你們來周青楚店裏幹什麽?”

  鄧佳藝過來了,笑道:“不好意思啊警官,等久了吧。”

  海陽指了指對麵的空位:“沒有沒有,請坐。”轉臉又對葉初陽說,“人民群眾,回避一下吧。”

  葉初陽很配合地回避了,但是走得不遠,一轉身坐在他們前麵的空位上,稍稍豎起耳朵就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海陽對他很沒有辦法,隻能無視他,向鄧佳藝詢問道:“十八號晚上是你值班?”

  鄧佳藝道:“是的,是我和另一個同事,我們一直到十九號淩晨兩點半才下班。”

  海陽:“江瀛的秘書是什麽時候來的?”

  鄧佳藝:“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晚上十點多左右。”

  海陽:“江瀛的秘書對你說了什麽?”

  鄧佳藝回憶著說:“也沒說什麽,隻交給我一隻盒子,說是給我們老板的,讓我記得轉交給老板。”

  海陽:“然後呢?”

  鄧佳藝:“然後我就把盒子放在收銀台下麵,老板來拿的時候我就給她了。”

  海陽:“周青楚是幾點來的?”

  鄧佳藝回憶片刻,道:“十二點多吧,快一點的時候。”

  海陽:“她來了沒對你說什麽?”

  鄧佳藝:“說了,她問我,我的東西呢?我把盒子給她,她就走了。”

  海陽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確定那個人是周青楚嗎?”

  鄧佳藝一愣:“啊?”

  海陽道:“我看過監控視頻,當時周青楚穿著一身牛仔服,戴著帽子和口罩,她把自己包裹的親媽都不敢認,你怎麽就確定 是她,還把幾百萬的珠寶交給她了?”

  鄧佳藝捂著嘴唇笑了笑,道:“警官你太幽默了,那你們怎麽就確定那個人是我們老板呀。”

  海陽被問得啞口無言。

  鄧佳藝笑道:“就算周老板戴著帽子和口罩我們也能認出她呀,她的身材和姿態什麽的,我們都很熟悉,而且穿的也是她穿過幾次 的衣服。”她微微皺眉,“不過那天她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是感冒了,我問她要不要喝水,她也沒理我。”

  海陽道:“你沒看到周青楚的臉,隻是憑身材確定她就是周青楚?”

  鄧佳藝猶疑著點頭:“是的。”

  海陽麵露微笑:“沒事了,你去忙吧。”

  鄧佳藝走後,小陶納悶道:“海隊,你剛才問她那些問題幹嘛?咱們不也是沒看到周青楚的臉,隻從周青楚的身材和衣著判斷出她就是周青楚嘛。”

  海陽神神秘秘地笑道:“所以啊,咱們犯了個大錯。”

  葉初陽看著海陽,隱約猜到了海陽心中的猜想,但是這一猜想讓他不寒而栗。

  葉初陽道:“海陽哥,難道你懷疑——”

  海陽的手機響了,他抬手製止葉初陽繼續說下去,接通了電話:“劉兒,查的怎麽樣?”

  小劉說:“海隊,我們根據那片扣件兒的樣貌複原了它本來的形狀,的確和周青楚出事當天穿的牛仔褲上的拉鎖形狀一致,但是周青楚的衣服隻掉了一隻拉鎖,而且那隻拉鎖已經從麵包車上找到了。這隻拉鏈不是從周青楚衣服上掉下來的。”

  海陽聽完,滿意笑道:“可以了,你們辛苦。”

  海陽的破爛手機漏音,葉初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迅速提煉出重點:“你們在山上鼠窩裏發現了周青楚衣服上的拉鎖?”

  海陽點點頭:“但是周青楚的衣服隻丟了一隻拉鎖,我們之前在麵包車上找到一隻,現在又在山上發現一隻。”

  小陶很糊塗:“海隊,什麽一隻又一隻的,拉鎖怎麽了?”

  葉初陽扶了扶眼鏡,沉著道:“你們發現兩隻拉鎖,但是周青楚的衣服上隻丟了一隻拉鎖,說明兩隻拉鎖屬於兩個不同的人。你們在麵包車上發現的那隻拉鎖不是周青楚的。”他抬眼看著海陽,目光沉靜,“或者說,周青楚根本沒有上過薛文橋的麵包車。”

  小陶懵了:“你在說什麽呀,我們查過這條路所有錄像,周青楚在十八號晚上十一點多從家裏出來就上了薛文橋的麵包車,然後來店裏取珠寶,拿到珠寶就回到麵包車裏,接著就被薛文橋拋屍。周青楚怎麽可能沒有上過薛文橋的麵包車。”

  海陽朝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蠢蛋,你現在還想不明白嗎?周青楚死在山上,就沒下山!從周青楚家裏出來拿珠寶的人是那個來曆不明的男孩子!”

  小陶愣住,腦袋裏天旋地轉。

  葉初陽想起了茂茂,茂茂是個身材纖細,留著長發的男孩子,他的身材的確像極了周青楚,也是在十九號淩晨三點被薛文橋像卸貨一樣卸在路邊,隨後被警察發現。

  一直以來,他和警察都認為薛文橋的麵包車一共有三個人,司機薛文橋,周青楚,和神秘男孩茂茂。雖然這一組合非常的奇怪,但是已有的線索和證據都使得他們不得不堅信車裏的確有三個人。但是隨著那隻拉鎖的麵世,這一謊言被戳穿,車裏沒有周青楚,從頭到尾隻有薛文橋和茂茂兩個人。

  海陽精神抖擻地站起身,擰了擰脖子,道:“走吧,抓人。”

  小陶:“啊?抓誰?”

  葉初陽再次在酷熱的天氣中感受到徹骨的寒意,他看著幕牆外的人群歎出一口氣,道:“周靖也。他在說謊,他才是殺死周青楚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