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蠢貨
作者:斑衣白骨      更新:2021-05-23 15:07      字數:4776
  經過一場暴雨,山林被翻洗一新,在警察踏入之前,找不到絲毫非自然留下的痕跡。三個小組在偌大的山林間搜查了一整個上午,才找到此行的目標——一個鼠窩。

  發現鼠窩的機緣純屬巧合,小陶帶人一寸寸草皮搜尋過去,不小心摔進泥坑裏,成了個‘拖泥帶水’ 的泥人。

  同行的小劉笑他:“陶哥,你看過神奇寶貝沒有?你現在就像神奇寶貝裏的臭臭泥。”

  小陶氣急敗壞的抓起一坨泥朝他砸過去:“那你有沒有看過臭臭泥打人啊。”

  小劉反應快,及時躲開了,然後折回去扶他。

  小陶的鞋子不見了,掉進方才的泥坑裏,小陶把手伸到泥坑底部摸鞋子,摸著摸著覺出不對勁兒:“這下麵怎麽有塊水泥板?”

  小劉說:“荒郊野外的,哪來的水泥板?”

  小陶嘴裏嘀咕:“不對,剛才就是這塊兒板子把我絆倒的。”

  他把鞋子撈出來,控控水直接穿上,然後又叫來兩個人,三個人順著淤泥往下摸,都摸到了硬撅撅的水泥質地的板子,一起發力把板子掀開了。

  板子一掀開,汪在上麵的泥水和腐葉爛枝全都往下掉,掉進一個足有一米多深的地道,地道裏已經滲進不少髒東西,浸泡了淺淺的一層汙水,一隻老鼠在汙水中一躥而過,消失在黑黢黢的地道裏。

  小陶愣了愣,大叫:“海隊!鼠窩在這兒!”

  誰都沒有想到,在這片山林裏藏著一條水泥板澆製的地道,這條地道設計的很隱蔽,上有預製板蓋著,低了土地近二十多公分,又鋪了一層土,又被自然植被鋪了厚厚一層草蘚,平常起到隱蔽作用的草土被大雨攪成泥坑,若不是小陶無意間摔進去,敏銳的覺察出異樣,這條地道或許會繼續長久埋於地下。

  海陽率領大部隊趕到時,小陶三人已經掀開了五塊板子,正合力掀第六塊板子,海陽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你們在幹啥?拆地球呐?”

  小陶:“海隊,這下麵有老鼠。”

  海陽沒急著找老鼠,先把地形看了看,發現這條地道呈一條直線形被埋在山坳裏,兩段縱深進山林,往上爬個緩坡就是紅樓山莊的停車場,讓人很自然的把這條地道和紅樓山莊相聯係。

  海陽觀察地形時,小陶等人已經掀開了八塊板子,並且精準的找到了鼠群的老巢。

  小陶:“臥槽這麽多!海隊你過來看呀。”

  海陽繞開被水泥板砸得稀爛的泥塘,走過去站在地道邊緣,率先聞到一股腐臭味,隨後看到地道裏藏著黑黢黢的鼠群,目測至少上百隻,這些老鼠被地道中出現的鐵欄阻攔了去路,擁擠在汙水中,猛地曝光於天日,就向沒有被鐵欄擋住的地道東麵逃竄。

  海陽:“攔住攔住!”

  小陶率先跳下地道,站在沒過腳脖的汙水中試圖把那些老鼠嚇回去,但是老鼠竟然不怕人,從小陶腳背上往外爬。

  小陶掉了一身雞皮疙瘩:“把網子給我!網子網子!”

  出發前,不知誰放出了消息,而且還經過二次加工,說要上山逮老鼠,個別好事的警察就跑到後勤庫房找出一張可用來網魚的網,此時恰好誤打誤撞派上了用場。小陶和小劉各守一邊,把網鋪到底部,用石頭壓住,網和鐵欄一左一右把地道守住,鼠群無處逃竄,隻能在中段溜達。

  海陽蹲在地上看著底下的老鼠,道:“勘察組過來。”

  女警小關走過去,觀察著地道說:“海隊,老鼠的活動區域太大,而且到處都是水和泥,檢材不好取。”

  海陽撿起一塊石子噗通一聲砸進汙水裏,正中一隻老鼠的頭部:“不好取也得取,把裏麵的水過一遍濾網。”說著抬手指了一圈周圍的空地,“把這幾塊草皮也鏟走。”

  警察們任勞任怨的接下了任務,開始濾水鏟地皮。

  小陶壓好網子就去找海陽,道:“海隊,剛才我和小劉搬板子,中間這幾塊兒比其他地方鬆動不少,像是不久之前才被搬動過?”

  海陽:“哪裏?”

  小陶把他領到壓著網的地道邊:“就是這兒,板子很鬆。”

  海陽叫了兩個人過去,著重勘察這附近,然後對小陶說:“跟我上去看看。”

  兩人沒開車,沿著山路慢慢往上走。暴雨天後的陽光很熱烈,把整座山林蒸出一片雲霧沼澤。

  海陽走了幾步就熱了,就把外套脫掉搭在肩上,道:“說話呀,平常你話最多,今天發現這麽大一個鼠窩,你怎麽反倒沒話了?”

  小陶用力甩褲腳上的泥,道:“我就是很納悶。如果周青楚真是在這兒被老鼠咬死的,第一現場離他們家自己的酒店這麽近,殺人凶手是咋想的呢?為什麽把周青楚特意帶到山上,丟進鼠窩讓老鼠嚇死她,然後再把她帶下山拋屍,這套殺人流程也太複雜了吧。”

  海陽:“那你說說,什麽樣的殺人流程不複雜?”

  小陶仰著腦袋看天,想了好一會兒,道:“這套殺人流程太別扭了,如果殺人凶手是有預謀殺死周青楚,那他太能折騰自己。”說著說著,他更疑慮,“海隊,我有個大膽的假設。”

  海陽:“說吧,我聽著。”

  小陶便說:“有沒有可能,凶手不是預謀殺人,而是臨時起意。”

  海陽斜眼看他:“你假設的依據是什麽?”

  小陶:“咱們辦過那麽多起殺人案,沒有被害者是被丟進鼠窩裏嚇死的,這個殺人手法也太離奇了。但是周青楚還真是丟進鼠窩裏被嚇死的,有沒有可能是凶手本沒有殺人意願,臨時起意把周青楚丟進鼠窩,目的也不是把周青楚害死,但是周青楚偏偏膽子細,被嚇死了。”

  海陽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鼠窩藏在地道裏,凶手既然能把周青楚帶過來丟進地道,那就一定提前知道鼠窩的存在。這還不是有預謀殺人?”

  小陶懵了懵,說:“對哦,但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麽凶手執意把周青楚從市區帶到山上,再從山上帶到山下拋屍?直接把屍體留在地道裏不是更隱蔽嗎?那些老鼠遲早會把周青楚的屍體啃光,這不是一個毀屍滅跡很好的辦法嗎?”

  海陽道:“你又分不清主次矛盾,現在首先要查清楚的不是凶手的犯罪心理,而是要先找出凶手和紅樓山莊的關聯。鼠窩藏在地道裏,地道是人為建築,這整座山唯一的建築就是紅樓山莊,沒準兒那條地道就是紅樓山莊的排汙管道。”

  紅樓山莊自八月起就處於歇業狀態,暫停了對外營業,整座山莊隻留了幾名維持日常運轉的工作人員,海陽和小陶在大堂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一個穿工作服的年輕女人下樓接待他們,胸牌上印著客房主管。

  她言辭禮貌,但是態度稍顯傲慢,問了誰是海警官,就說:“老板等你們很久了,請這邊走。”

  她在前麵帶路,領著兩位警察走向竹林裏的小西樓。

  海陽瞥了眼小陶,小陶會意,就問她:“楊主管是吧?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楊主管隻顧往前走,目不斜視道:“三個多月了。”

  小陶笑道:“時間不是很長啊。那你對這間酒店了解的深嗎?”

  楊主管:“不深。”

  小陶實在貼不上她的冷臉,想撤,但是海陽盯著他,他隻好繼續尬聊:“看來我們得找個工作有些年頭的老員工了解情況了。”

  楊主管道:“這家酒店和所有員工簽的都是一年的勞務合同,沒有實習期直接上崗,勞務期滿後無論表現如何,都不會續約。所以這裏沒有工作超過一年的老員工。”

  海陽覺得她說到了重點,親自問:“這樣招人豈不是很麻煩?”

  楊主管說了一串話之後再度恢複冷淡:“嗯。”

  海陽又問:“那你知道酒店為什麽不和你們續約嗎?”

  楊主管:“不知道。”

  小西樓到了,楊主管按下密碼幫他們打開門,道:“老板在一樓茶室。”

  茶室與其說是茶室,不如說是高爾夫球室;一間偌大的房間裏鋪了一層人工草皮,銜接著落地窗外的綠色山林,綠色和綠色暈染在一處倒是很適配,而那張兩米多長的大茶海就被擠到了犄角旮旯裏,連茶具都狼狽的放置在桌角。

  在警察到之前,周靖也還在打室內高爾夫,當下正撐著球杆和一位穿護士裝的年輕女人說話,看到警察就禮貌地迎過去和海陽握手:“海警官,辛苦辛苦。”

  海陽笑道:“不辛苦,是我們打擾你才是。”

  穿護士裝的女人出去了,海陽留心多問了一句:“怎麽還有護士?”

  周靖也笑道:“我父親中風了,在這裏靜養,護士是我請來照顧他的。”

  海陽:“哦,有耳聞。”

  周靖也招待他們在窗下的一組沙發上坐下,又端來兩杯茶,才在他們對麵落座,率先道:“你們來,是為了江瀛的事嗎?”

  海陽姑且先跟著他的話題:“對。”

  周靖也歉然一笑:“真是不巧,事實就是我在電話裏告訴你們的那樣,昨天我這裏檢修電路,所有監視器全都關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到現在也很糊塗。”

  海陽:“那就挑你知道的說說。”

  周靖也:“我知道 的很有限,當時我正和葉初陽聊天,忽聽樓上響起槍聲,我和葉初陽進入江紫煙房間時江瀛已經受傷了。”

  海陽悠閑的喝了一口茶,來回看著窗外的景色:“你沒看到誰開的槍?”

  周靖也:“沒有。我了解到的情況隻有這些。”

  海陽把目光轉回來,停在他臉上,悠然笑了:“你和江紫煙的口述如出一轍,就像是事先溝通過一樣。”

  周靖也慢條斯理地笑道:“海警官,我隻是實話實說,很抱歉沒有幫上你們的忙。”

  海陽的手機響了,留在山坳裏負責查證的小劉說檢材取的差不多了,問可否收隊。

  海陽瞄了眼周靖也,端著茶杯說:“上衛生間?好好,我問問。”

  他裝模作樣的把手機放下,問周靖也:“周醫生,我剛好帶隊你這山莊附近搜證,我有個女下屬想上衛生間,你看能不能——”

  周靖也:“可以可以。”

  海陽對著手機說:“讓小關過來吧。”

  小陶聽出這通電話是海陽在自導自演,立馬說:“海隊,我去門口接接小關。”

  海陽扭過臉對他說:“抓緊時間,別給人家添麻煩。”

  小陶噯了一聲,出去了。

  周靖也靜坐凝思片刻,端起茶壺給海陽添茶:“海警官,你剛才說帶隊在這附近搜證?”

  海陽扶了下茶杯,道:“還不是你們這兒發生的槍擊案,既然不是江紫煙開的槍,那就可能是酒店之外的人偷溜進來打傷了江瀛,我就帶著人過來搜搜,看能不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哦對了,待會兒你得帶我去發生槍擊的房間看看。”

  周靖也笑道:“當然沒問題,我一定配合。”

  海陽看了眼手表:“那就現在去吧。”

  他跟著周靖也去客房樓,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花看草,拖延了不少時間。

  周靖也推開六樓一間客房,道:“這就是江紫煙的房間,發生槍擊後沒有其他人進入。當時江紫煙和江瀛就站在窗邊的吧台前。”

  海陽走進去,率先看到了吧台上一把武士刀,指著刀問:“這是?”

  周靖也道:“這是走廊裏的掛飾,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這間房裏。”

  海陽暫且放過了這把刀,在房間裏走了一圈,摸著下巴煞有事情道:“既然落地窗是關死的,窗戶也沒破,難道嫌疑人是在房間裏開的槍?”

  他做足了戲,然後又把手機拿出來,接了個不存在的電話:“我還在山莊,現在?行吧,我現在回去。”

  他掛了電話,回頭對周靖也說:“你這兒這麽多房間,我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了,我單位還有事兒,得趕快回去。這樣吧,你有沒有酒店的圖紙?我拿回去慢慢研究。”

  周靖也:“圖紙?”

  海陽:“設計圖,竣工圖,都可以。”

  周靖也稍顯猶豫:“我能拿出來的隻有去年送審消防的設計圖備份。”

  海陽:“行,你取一份給我。”

  周靖也打了個電話,讓員工取圖紙。

  十幾分鍾後,海陽拿到了一個文件袋,裏麵裝了一份薄薄的設計圖。

  海陽道:“那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有事兒我會再聯係你。”

  周靖也把海陽送出樓,小陶和小關恰好從隔壁樓裏出來,三人匯合,隨即離開。

  在他們背後,周靖也沉著臉目送他們轉過噴泉池下山。

  周靖也從口袋裏拿出十分鍾前就開始震動的手機,把呼叫了他四次的未接來電回撥。

  電話一通,他就說:“我剛才在接待警察。”

  對方問:“警察來幹什麽?”

  周靖也不以為意:“沒什麽,調查江瀛被槍擊的案子。”

  對方又問:“是海陽?”

  周靖也:“對。”

  “海陽都說了什麽?”

  周靖也把和海陽的談話內容重述了一遍,那人聽完陰沉沉地問:“海陽向你要了一份圖紙?”

  周靖也:“對。”

  “你給他了。”

  “給了。”

  那人憤怒地冷笑一聲:“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