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我喜歡帶孩子
作者:斑衣白骨      更新:2021-05-23 15:07      字數:7354
  清晨,江瀛被淅淅索索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睛,看到屋頂垂下的幾盞圓柱形的吊燈,房間裏陌生的裝修讓他恍惚了一瞬,在認真回想自己睡在哪一間酒店,隨之又很快記起這裏不是任何一家酒店,而是他的家。

  他轉過頭,看到葉初陽靠在床頭,穿著一套棉麻質地的長袖長褲家居服,戴著眼鏡在看一份資料;此時晨光已經大亮了,雪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他身上,使他身體上每一道線條和每一道衣服褶皺紋路都泛出毛茸茸的光邊,他潔淨的臉拖現在光裏,像灑在清晨的一蓬霧,飄飄揚揚,一會兒就散了。

  他盯著葉初陽看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朝葉初陽貼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腹部。

  葉初陽才知道江瀛醒了,就勢把他的腦袋當桌板,把資料擱在他的腦袋上:“醒了?”

  江瀛不言不語的抱著他在他懷裏待了一會兒,才甕聲甕氣地說:“今天天氣真好。”

  葉初陽推了推眼鏡,看了眼窗外:“嗯,挺好。”

  江瀛:“......今天的天氣和以前差不多,其實每一天的天氣都很好,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和江瀛的多愁善感不一樣,葉初陽反應很寡淡:“那是你沒看天氣預報。”他扯了扯江瀛的耳朵,“起來,給你看樣東西。”

  江瀛沒動靜:“什麽東西?”

  葉初陽:“那三個人的資料。”

  江瀛知道他說的是出現在薑往精神艙裏的張家兄妹和李雙斌,但還是像長在葉初陽身上一動不動:“你念給我聽。”

  葉初陽扯完他的耳朵還怕他疼著,又在他耳朵上輕輕地揉:“你不心疼我了?”

  江瀛立馬想起他嘴上有傷,於是翻了個身平躺著,枕著他的腿,把資料舉在眼前:“必須心疼,我要做全世界最心疼你的人。”

  葉初陽對他一大清早飆蠢話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很淡定的拿起手機看消息。

  江瀛看了幾行張嘉文的資料就心猿意馬,扭過頭用臉拱葉初陽的肚子,試圖把腦袋鑽進葉初陽的衣服裏:“葉博士,你身上好香,好好聞。”

  葉初陽很淡定地把江瀛的臉推開,然後整了整衣服,道:“我把沐浴液帶來了,你喜歡可以用。”

  江瀛繼續看資料,迅速看完張嘉文張嘉寧兄妹和李雙斌的生平簡介和死亡報告,手臂往下一落,資料搭在他臉上。

  葉初陽知道他在思考,就不擾他,給了他一些捋清思緒的時間。

  “這三個人在二十六年前就死了,那時候薑往還沒出生,薑往怎麽會知道他們?”江瀛把臉上的資料掀掉,看著葉初陽,“難道這三個人的死亡事件上過報?被上傳到了網絡?所以薑往通過媒介認識了他們?”

  葉初陽搖搖頭,道:“牽強。”

  江瀛道:“我也覺得牽強,二十六年前是......”他掰著指頭算了算,“是一九九三年,那麽遙遠的年代,就算這幾起事故被報紙刊登了,薑往到哪裏去找當年的報紙?”

  葉初陽:“我也想不通,或許隻有薑往本人知道答案。”

  江瀛打挺似的猛地坐起來,道:“我想起來了,今天薑往在殯儀館給薑海義開追悼會。”

  葉初陽看著他:“所以呢?”

  江瀛道:“我們過去找薑往,直接問他。”

  葉初陽不抱有希望:“薑往會告訴我們實話嗎?”

  江瀛:“總得聽聽他怎麽解釋。”

  葉初陽想了想:“也是,那快點起床。”

  江瀛卻爬到葉初陽麵前,擠進葉初陽腿間趴在葉初陽身上,又把葉初陽的腰抱住了:“不著急,追悼會下午兩點才開始,現在還不到十點。”

  葉初陽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道:“那你想幹嘛?”

  江瀛猛地把他的手指叼住,咬在嘴裏用牙齒來回磨了兩圈,兩眼直勾勾地看著葉初陽。

  葉初陽被他盯得心口一燙,把手指抽出來,低頭就要吻他。

  但是江瀛卻把腦袋往下一低,掀開葉初陽的上衣下擺,鑽進葉初陽的衣服裏。

  葉初陽笑著推他肩膀:“噯!”

  江瀛在他腰上肚子上胸前亂親亂咬,衣服下一顆圓滾滾的腦袋來回移動。

  葉初陽被他咬住了不得了的地方,當即把腰一挺,呻吟也變了調......

  江瀛從他衣服裏鑽出來,活脫脫一條像隻偷吃肥肉滿嘴油光的大狼狗:“葉博士,你被沐浴液醃入味兒了,全身都香噴噴的。”

  葉初陽臉色微紅,手背搭在額上閉著眼微微喘息了一會兒,然後掀開眼皮有氣無力地挑了江瀛一眼,道:“都怪你。”

  江瀛:“怎麽了?我弄得你不舒服?”

  葉初陽的羞恥心不允許自己把這句話解釋清楚,就把江瀛推開,拿了一套衣服去洗澡。

  薑海義的遺體告別儀式在西海殯儀館舉行,薑海義是有名的企業家,殯儀館迎來了罕見的人流量,儀式開始之前的一點多鍾,停車場以及殯儀館大門口前的道路兩邊都停滿了黑色私家車。

  他們來晚了,隻能把車停在路邊一長溜車隊後麵,距離殯儀館還有幾分鍾的步行路程。

  江瀛穿上了白襯衫和黑色西裝,一身筆挺著色冷酷,即使和周圍前來吊唁的男人穿得千篇一律,也很有他自己的氣場。葉初陽沒有適合這種場合的西裝,就穿了一件黑色襯衫,一條黑色商務休閑褲,整體也是很莊重。

  商場中人脈互通,許多前來吊唁的人認識江瀛,江瀛一路上都在和不同的人打招呼寒暄,也散了幾張名片,收到了更多名片。葉初陽的工作和生活環境一向比較單調簡單,至今不是很能應付得來人多嘴雜的場合,所以每次江瀛被人叫住說話時他都默默的在一旁等待。

  一路上走走停停,幾分鍾的路程走了二十幾分鍾,殯儀館內有薑往安排的工作人員,負責把賓客帶到一號告別室。一號告別室前的長廊裏擺滿了三四層花圈,薑往站在廊下和幾個年長的男人說話,幾個人均麵色沉重。

  江瀛抱著胳膊倚著廊下一根圓珠,看著一臉悲痛的薑往,訕笑道:“他們都以為薑往在難過,隻有我知道他心裏多快樂。”

  葉初陽扯了下他的西裝外套下擺,低聲道:“這種場合,少說幾句。”

  江瀛沒有人情味,並不覺得死人需要敬畏,在他眼裏,薑海義活著是個混蛋,死了是個死混蛋,薑海義生前他都不甚尊重薑海義,薑海義死後他更不會做出尊重死者的模樣。

  薑往瞥見了葉初陽和江瀛,就從幾個老男人中脫開身朝江瀛走來。

  一避開眾人,薑往臉上悲傷的神色就不見了,微笑著說:“兩位貴客,來了怎麽不告訴我?”

  江瀛:“來給你賀喜。”

  葉初陽皺眉,又扯了下江瀛的衣服。

  江瀛看他一眼,閉嘴了。

  薑往倒是絲毫不介意,手握著嘴低低一笑,然後貼在江瀛耳邊說:“瀛哥,我也祝你早日等到這一天。”

  江瀛把身子往後一仰,和他拉開距離,笑道:“承你吉言。”

  葉初陽心裏像爬滿了臭蟲,膈應地要命,他本打算走一走人之常情,說幾句孝子少慟的場麵話,但是薑往把喪事當成喜事辦,他反倒無話可說了。

  薑往朝告別室入口抬了抬手:“裏麵坐,儀式馬上開始。”

  江瀛道:“先說好,我給你麵子參加你的喜事,待會兒你可得跟我好好聊兩句。”

  這兩個精似鬼的人一交流視線,就知道彼此心裏藏著什麽壞水。

  薑往看破不說破,笑道:“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一定去找你。”

  兩隻精細鬼搭成了共識,葉初陽和一隻鬼跟在另一隻鬼身後進了告別室。一號告別室是整個殯儀館最大的告別室,分為靈堂和休息室,靈堂明亮寬大,像一隻發著光的金色的盒子,正當中掛著薑海義的遺像,下書鬥大一個‘奠’字,左右高掛挽聯,地上鋪滿了黃色和白色的菊花。

  靈堂裏零零散散站著許多人,眾人三三兩兩各成一小隊,聚在一起低聲的交談。

  薑往把葉初陽和江瀛帶到休息室門口,道:“兩位裏麵坐一會兒。”

  薑往說完就走了,江瀛卻站在門口沒挪步,看著靈堂裏的人群沉默了片刻,然後對葉初陽說:“你進去坐著,我看到幾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

  葉初陽:“嗯,你去吧。”

  休息室很大,但沒幾個人,幾乎所有人都在外麵交際,隻有靠裏的一組沙發上相對而坐著兩個人;是白斯年和展星羽。

  葉初陽一進去就看見了他們,但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他,因為休息室裏的沙發偏高,把人裝得嚴嚴實實,坐在裏麵若不是仰著頭,不能看見門口進來了什麽人。

  展星羽翹著腿,身子歪倒在沙發扶手上,皺著眉不停地按手機,臉上露出厭煩又懶怠的神色:“你別弄了,弄好了我也不戴。”

  白斯年坐在他對麵,微低著頭,神色端肅,在擺弄一隻白色玫瑰做成的胸花。

  葉初陽認得白斯年手裏的胸花,殯儀館入口就有工作人員在向來客分發這種胸花,他和江瀛也都領了一朵佩戴在胸前。

  白斯年手裏那隻胸花的花瓣掉了幾片,別針和花朵也脫離了,儼然是壞掉了。他正在修理那隻壞掉的胸花,修理的很認真。

  展星羽按著手機抬眼瞄他一下,陡然惱怒起來:“我都說了我不戴。”

  白斯年沒理他,仍在小心翼翼地把別針穿進脆弱的花苞裏。

  展星羽忽然一掌拍在他手上,將他手裏的白色玫瑰拍落在地:“你是不是永遠聽不懂我說話!”

  白斯年低頭看了看掉在腳邊的玫瑰,又看了看展星羽,然後把玫瑰撿起來,用手指輕輕撲落花瓣上的灰塵,不惱不怒斯斯文文道:“小聲一點,外麵是靈堂。”

  展星羽惱怒地瞪著他,很想對他說些惡毒刻薄的話,但是目光一轉發現葉初陽在門口站著,於是一臉厭煩地擰過頭,誰都不理。

  白斯年也看到了葉初陽,起身笑道:“葉博士,好久不見了。”

  葉初陽走過去和他握手,然後在他們兩人旁邊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道:“我陪江瀛來的。”

  在和葉初陽閑聊途中,白斯年仍舊在修理那隻胸花,而且還真被他整好了,隻是花瓣掉了一半,看起來很淒慘。他一邊說著今天這場告別儀式的盛大場麵,一邊把自己胸前的玫瑰取下來,別上了那隻淒淒慘慘花瓣凋零的玫瑰,然後掉過身坐在展星羽身邊,把從自己身上取下的玫瑰戴在了展星羽胸前。

  展星羽沒有拒絕,隻是朝另一邊擰著頭,拒絕看到白斯年的臉。

  葉初陽看著他們,很難不在他們身上看到一種僵硬又粘稠,曖昧又疏遠的氣氛。

  白斯年:“差不多快開始了,我出去看看。”

  白斯年離開了休息室,葉初陽就隻能和展星羽相對而坐,他不想幹坐著看展星羽冷臉,於是也想離開,但是正欲起身時展星羽主動和他說話。

  展星羽說:“我沒想到你會陪江瀛過來。”

  葉初陽對他的警戒心太強,強到對他說任何話都深思熟慮言簡意賅:“嗯。”

  展星羽垂下眼睛看著胸前的那朵玫瑰,他想把花摘下來,但手指在花朵上懸停了一瞬,隻摘下一片花瓣,道:“我還以為你會把江瀛甩了。”

  葉初陽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會甩了江瀛。”

  展星羽不說話,捏著那片花瓣來回翻轉著,麵無表情道:“你現在和江瀛住在一起?”

  葉初陽:“嗯。”

  展星羽語焉不詳地低低哼笑一聲:“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感覺嗎?就像把自己親手養大的一條狗送給了別人。”

  葉初陽道:“江瀛不是狗,他也不是你送給我的。”

  展星羽抬眼看他:“你的傷怎麽樣?”

  葉初陽沒料到展星羽忽然問自己的傷,且不認為展星羽隻是單純的問候自己,所以照舊把他的話研磨片刻,才說:“不嚴重,謝謝。”

  他今天穿件立領式的襯衣,把紐扣係到最上麵,恰好能把江瀛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傷口遮住。

  展星羽歪著腦袋看著他,眼神有些飄忽:“就算江瀛表現的再正常,他本質也是個瘋子。”

  聽了他的話,葉初陽心裏很不爽快,他想為江瀛辯駁,但是展星羽的話雖然難聽,卻是句句不錯。

  展星羽又說:“和江瀛在一起,你要保護自己。”

  葉初陽愣了愣,難以置信地看著展星羽:“你在跟我說話?”

  展星羽的臉色又別扭起來,擰過頭不耐煩地說:“我什麽都沒說。”

  葉初陽看著他的臉,記起展星羽才二十五歲,比江瀛還要小兩歲,但是展星羽卻以保護者的身份陪在江瀛身邊長達十幾年,比江瀛更加成熟也比江瀛更加堅韌,否則展星羽很難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在江家生活至今。

  展星羽忽然又說:“我要走了。”

  葉初陽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走?”

  展星羽訕笑道:“江瀛都走了,我還留下幹嘛?”

  此時此刻,葉初陽以為展星羽指的是他要和江瀛一樣,離開江家老宅。

  展星羽似乎把他當成了交心的對象,麵露悵然:“這些年,我身邊總是被瘋子包圍,所以我要去一個沒有瘋子的地方。”

  葉初陽:“你說的是江瀛?”

  展星羽:“是江瀛,也不僅僅是江瀛。”

  葉初陽覺得他話裏有話,正想破天荒地和他好好聊聊,就聽外麵響起異動,隨後一個穿黑色西裝套裙的年輕女人快步走了進來,問道:“請問誰是葉博士?”

  葉初陽站起身:“ 我是。”

  女人道:“江總和人起衝突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號告別室後身是一條長廊,兩邊都是存放物品的儲物間,除了工作人員,很少有其他人進入。不知江瀛因什麽契機在長廊裏撞見了周靖也,周靖也和薑往家裏關係密切,所以也來吊唁薑海義。兩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言不合爆發衝突。好在周圍沒幾個人,隻有薑往和白斯年,以及跟在薑往身邊的兩個工作人員。

  江瀛是衝突事件的主要發起人,他揪著周靖也的衣領,揮拳要揍周靖也,但是被白斯年和薑往攔住了,他的拳頭沒落在周靖也臉上,但是周靖也的領子一直被他攥在手中。

  葉初陽看到現場實況,本高懸的心髒瞬間著陸,他很慶幸此時的戰況還處於撕衣服扯頭花的階段,也很慶幸江瀛沒有失去理智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

  “沒錯,我承認我還喜歡葉初陽,我也承認我根本沒有把你當成我和他之間的障礙。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爭風吃醋拳腳相向,江瀛,你今年到底是二十七歲還是十七歲?”

  周靖也臨危不亂,被江瀛揪住衣領還不忘嘲諷他。

  和他比起來,江瀛不冷靜極了,的確像個暴躁易怒的毛頭小子:“葉初陽不會和我分手!”

  周靖也笑道:“你確定嗎?我倒覺得不出兩年,他一定會和你分手。”他伸出手指在江瀛胸前點了兩下,“沒有人願意一直帶孩子。”

  江瀛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腕用力往後折:“你他媽給我聽好了,就算總有一天葉初陽會和我分手,那他現在也是我的人,所以在我麵前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否則僅憑那套五百萬的首飾,我也能告你欺詐,告到你坐牢。”

  葉初陽擔心江瀛把周靖也的手腕撅折,連忙上前幹預:“江瀛,鬆手!”

  江瀛看到葉初陽,當即就撒開了手,還欲蓋彌彰地往後退了一步,試圖裝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葉初陽站在江瀛和周靖也中間,問周靖也:“手怎麽樣?”

  周靖也沉著臉揉捏自己的手腕,道:“沒事。”

  葉初陽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周靖也:“你替不了,也不用你替。”他把領帶狠狠往下一扯,邁步走了。

  薑往說兩句場麵話,匆匆跟上了周靖也。

  展星羽抱著胳膊說風涼話:“靈堂你也敢鬧事,你以為鬧堂會?”

  展星羽很擅長說風涼話,也想繼續說下去,但是白斯年不讓他繼續說,很快把他帶走了,走之前提醒葉初陽告別儀式在十分鍾過後開始,如果江瀛調整不好情緒可以不參加,他會轉告薑往。

  人都走光後,葉初陽走到江瀛麵前,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問:“是你挑事?”

  江瀛心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不是,是他找我麻煩。”

  葉初陽:“還撒謊。”

  江瀛低頭,咕咕噥噥道:“他欠揍。他說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帶孩子,還說你遲早和我分手。”

  葉初陽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他又沒說錯,我的確在帶孩子。”

  江瀛很忐忑地看著他。

  葉初陽微微笑道:“但是我喜歡帶孩子,我願意一直帶孩子。”

  江瀛瞬間安心,黏黏糊糊地貼過去要抱葉初陽,但是葉初陽把他推開了,問:“消氣了嗎?”

  江瀛點點頭。

  葉初陽道:“那就進去吧,裏麵已經開始了。”

  薑海義的追悼會很隆重,大堂有序站滿了人,人人低頭默哀,隻有一個主持人在薑海義的遺像下念悼詞。

  葉初陽和江瀛站在近門口的位置,和周圍的人一樣保持靜默。葉初陽有意在大堂裏找薑往,在最前麵第一梯隊的正中間找到了薑往,薑往身邊依舊是白斯年和周靖也等人,周靖也離他最近,他時不時就側過頭和周靖也說句話,每每都緊緊貼在周靖也耳邊,姿勢很親昵。

  葉初陽的注意力沒放在周靖也和薑往身上多久,很快就被站在他前麵的男人分散;那人體味濃重,狐臭和古龍水混合的氣味鑽進鼻腔裏像被一團腐爛發臭的棉花堵住,不一會兒就讓人感到胸悶惡心。

  葉初陽受不了這股味道,於是悄悄向後轉頭,想躲避異味的直接打擊,卻看到門外還站著一個年輕人;那是個年輕的男人,穿著一套褲管和袖子都起皺的西裝,他低頭做默哀狀,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前,但是他手中卻藏著一隻手機——他用右手握住手機下部,左手擋住手機上部,不仔細看,很難看出他的雙手下藏著手機,而他把手機豎起,手機殼對著大堂,似乎是在偷拍......

  年輕人很敏銳,發現有人在看著他,眼睛唰的一下抬起來,對上了葉初陽的目光。

  葉初陽和他四目相對,有瞬間的詫異;他覺得這人很眼熟,但是這張臉又是完全陌生的,對他的熟悉感似乎僅僅來自於他的眼神。

  偷拍被發現後,年輕人很快揣起手機,轉身往台階下走。

  葉初陽終於知道為什麽會對他感到熟悉,就在他把手機放在口袋的時候,他看到他右手手腕內部一截青色的尾巴狀的紋身。

  他扯了扯江瀛的袖口,低聲道:“剛才出去一個人,攔住他。”

  江瀛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葉初陽讓他攔一個人,他什麽都沒問,立即退出大堂,朝著年輕人下台階的方向追了過去。

  葉初陽擔心一下離開三個人會引起注意,就多逗留了片刻,等他步下台階離開一號告別室,江瀛已經成功把那人攔住了,還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到停車場去。

  葉初陽趕到停車場,在停車場東邊的小樹林裏找到了江瀛和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被江瀛按在樹幹上,他麵色通紅,臉上滾落汗珠,斯文的麵相裏露出些須焦躁不安的神色:“這位先生,你到底想幹嘛?”

  江瀛也不知道葉初陽為什麽讓他攔住這人,道:“別急,你馬上就知道了。”

  葉初陽走過去,扶著眼鏡仔細打量這人,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憨厚一笑:“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葉初陽又問:“你為什麽來參加薑海義的追悼會。”

  男人啞然。

  葉初陽:“沒想到會被發現,所以沒有準備好謊話是嗎?”說著,他抓住男人的手腕,翻出他的手腕內側,露出手腕上字母L的青色紋身,“果然是你。”

  江瀛還不明所以:“他是誰?”

  葉初陽看著眼前神色慌亂的男人,道:“薑往精神艙裏的張嘉文。”

  他的手腕上留著和張嘉寧同樣的紋身,不同的是張嘉寧的紋身在左手,而他的紋身在右手,所以他不是張嘉寧,而是張嘉寧在真實世界中的印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