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想反擊
作者:斑衣白骨      更新:2021-05-23 15:07      字數:6033
  警方在遊樂場車庫裏找到了薛文橋開的那輛麵包車,發現了周青楚曾留於車中的痕跡:一隻小小的拉鎖。

  周青楚失蹤當天穿著一套牛仔衣,屍體被發現時身上僅剩一套內衣,外穿衣物被剝離下來扔在通往鬼屋的幽深暗道中。警方把衣物拚湊起來,發現牛仔衣外套左袖確少了一隻拉鎖,警方在麵包車上找到的拉鎖正是衣物上丟失的那一隻。

  “除了拉鎖,還有其他發現嗎?”

  葉初陽對周青楚的案件非比尋常的掛心,一大早就給海陽打電話詢問進展。

  事關江瀛的清白,海陽理解他,挑揀些能說的盡量告訴他:“還有一隻裝首飾的盒子。”

  葉初陽站在臥室陽台上,目光平眺過去是疊嶂的高樓,高樓縫隙間篩出一條條金色的晨光,他轉身側倚著欄杆,避開刺眼的陽光:“是江瀛和周青楚訂婚用的那套首飾嗎?”

  海陽:“對,盒子還在,但是首飾不見了。”

  葉初陽斂眉思索:“是薛文橋帶走了嗎?”

  海陽:“除了他還有誰?”他頓了頓,問,“江瀛跟你在一塊兒嗎?”

  葉初陽:“他還在睡覺。”

  海陽語氣古怪:“讓他接電話,我有事跟他說。”

  葉初陽登時警惕起來:“什麽事?”

  海陽:“你幹嘛這麽緊張,難道我還能不分青紅皂白給他戴上手銬丟進監獄?”

  葉初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的,他昨天在公司處理工作,一直忙到淩晨三點多,才睡了四個多小時。”

  這句是實話,昨天江瀛從薑往家裏出來就回到公司工作,他和法西婭踩著下班時間就回家了。淩晨三點,葉初陽正在睡覺時被手機吵醒了,是江瀛打來的,江瀛問現在能不能過去找他。

  葉初陽閉著眼聽著手機,隻醒了一半:“大半夜亂跑什麽?趕快回去休息。”

  江瀛:“我不想回老房子,我想去找你。”

  葉初陽拿他無可奈何:“那你過來吧。”

  江瀛十幾分鍾就到了,做賊似的窸窸窣窣洗了漱,換上葉初陽給他找出的一套短袖褲子當睡衣,很老實地躺在葉初陽身邊睡了一覺,老實得仿佛隻是來找葉初陽拚床的。

  海陽陰陽怪氣地說:“他還是小孩兒嗎?粘你粘得也太緊了吧,半夜三四點還跑過去找你。”

  葉初陽捏了捏額心:“說正事,你找他幹嘛?”

  海陽道:“他給我提了個醒兒,市局痕跡專家鑒定過了,不敢說遊樂場裏一隻老鼠都沒有,但我們能確定以周青楚為中心方圓百米內沒有老鼠活動的跡象。”

  葉初陽:“所以呢?”

  海陽:“所以我們懷疑遊樂場不是第一現場,薛文橋把周青楚帶到過其他地方,遊樂場是棄屍現場。江瀛還說對了一點,一晚上的時間不足以讓薛文橋做那麽多事,所以我們懷疑周青楚死在九月十八號沒錯,但棄屍的時間未必是九月十八號。”

  葉初陽也想到了這一層:“你們應該排查九月十八號之後,到南嶺果園去過的可疑車輛,我們都不知道薛文橋是什麽時候把麵包車丟棄在遊樂場倉庫的,那麽你們要找的車或許還是那輛麵包車,或許是其他車輛。”

  海陽:“對,所以我想讓江瀛再幫忙分析分析,第一案發現場會是什麽地方。”

  葉初陽:“一個有很多老鼠的地方,市區的可能性不大,郊區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海陽:“那範圍也太大了。說來說去,你倒是把江瀛叫起來呀。”

  葉初陽溫聲細語道;“他真的很累,待會兒我讓他給你回電話行嗎?”

  海陽很紮心:“你真把他當小孩兒啊?怪不得他這麽粘你,你都把他寵上天了。”

  葉初陽稍稍紅了臉:“你沒其他事,我就掛了。”他說完正要掛電話,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等一下,海陽哥。”

  海陽:“怎麽了?”

  葉初陽擰著眉,在心裏拉扯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暫不說出那張小票的事:“你有懷疑過殺死薑海義的人是薑往嗎?”

  海陽:“薑往?你是說薑海義的兒子?”

  葉初陽:“對,有沒有可能,薑往為了得到薑海義的財產,所以殺死了薑海義。”

  海陽笑道:“ 你也太異想天開了,薑往的確和薑海義感情不好,但是薑海義出事那天薑往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再說了,薑海義的財產遲早是薑往的,我不認為薑往有這麽心急,連老爹壽終正寢都等不到。”

  看來海陽還沒有懷疑到薑往身上,葉初陽也沒有說下去,畢竟他自己都不認為薑往會為了遺產殺死自己的生身父親。他親眼看見過薑往對待自己母親時的溫柔,他不認為薑往會壞到弑父的地步。

  葉初陽說沒事了,隨後掛斷電話,長籲一口氣。其實他很掙紮,不知道幫江瀛瞞下小票的線索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他回到房間,輕手輕腳上了床,趴在江瀛身邊;江瀛平躺著,一隻手背搭在額頭上,閉著眼睛睡得很沉,胸膛緩緩起伏。

  他看了江瀛一會兒,然後湊到江瀛身邊,低低地叫了一聲:“江瀛。”

  江瀛眼睫輕顫了幾下,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葉初陽:“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兒。”

  江瀛沒說話,轉過身朝葉初陽側躺著,把手臂搭在了葉初陽腰上。

  葉初陽臉枕著手臂,側頭看著他:“我們還是把小票交給警察吧。”

  江瀛又嗯了一聲,鼻音模糊。

  葉初陽:“那就說定了?”

  江瀛紋絲未動,呼吸聲重了些。

  葉初陽翹起唇角,下床走出臥室,來到廚房準備早餐。冰箱裏有隔夜的米飯,他打了幾顆雞蛋,打算簡單炒個飯,他正在備料,就聽臥室門響了。

  江瀛昏昏沉沉地走出來,半闔著眼皮朝葉初陽看了一眼,穿過客廳徑直進了衛生間。

  葉初陽一邊切蔥花一邊聽著身後不遠處衛生間裏穿出的嘩嘩水聲,耳邊的聲音讓他感到有些恍惚,仿佛他和江瀛已經這樣生活了很久,他很喜歡這種感覺,江瀛在衛生間刷牙的聲音讓他安心又溫暖,似乎江瀛一抬手就能挽住流失的飛快的時間。他們躲在小小的房子裏,時光靜謐,時空悠遠。

  他走神得厲害,沒發現衛生間裏的水聲停了,直到被人從身後摟住腰,一股微涼的水汽貼在他臉側,還有牙膏裏清新的薄荷氣息。

  江瀛問:“你還會做飯?”

  葉初陽嫌他臉上涼,就歪頭躲了躲他的臉,道:“簡單的炒飯還是會的。”

  江瀛見他躲自己,偏偏追過去拿自己的冷臉貼他的臉:“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飯呢。”

  江瀛洗臉習慣用冷水,此時連水都沒擦幹淨,葉初陽被涼水激得縮了縮脖子,把手肘往後頂,想把他推開:“想吃飯就別搗亂,鬆開我。”

  江瀛像一堵牆似的紋絲不動,偏過臉對著他的耳朵輕聲說:“我刷過牙了。”

  葉初陽拿他沒辦法,隻好忽視他,繼續切小蔥:“我知道。”

  江瀛用嘴唇去碰觸他的耳垂:“可以親親嗎?”

  葉初陽縮起脖子:“不可以,我在做飯。”

  江瀛:“兩分鍾就好,不耽誤你做飯。”

  葉初陽兀自沉默一會兒,驀然放下刀轉身麵朝江瀛,身後倚著流離台邊沿,看著江瀛說:“好,那你待會兒跟我去公安局。”

  江瀛:“去公安局幹嘛?”

  葉初陽用手指勾掉懸在江瀛下巴的一顆水珠,道:“你剛才答應我了,把小票交給警察。”

  江瀛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葉初陽抱著胳膊,故意板起臉看著他:“十分鍾前你親口答應的,難道現在就要反悔了嗎?”

  江瀛還是很懵:“十分鍾前我在睡覺啊。”

  葉初陽輕飄飄道:“是麽,我不知道,反正你答應了。”

  江瀛:“我怎麽答應的?”

  葉初陽一本正經道:“你說‘嗯’。”

  江瀛哭笑不得:“我在睡覺,我不清醒。估計你跟我提分手我都會答應。”

  葉初陽露出狡黠的微笑:“你想得美,你還沒結清三十二個億,我才不會跟你分手。”他解掉腰上的圍裙扔到一邊,抬起雙手摟住江瀛的脖子,“兩分鍾是嗎?那你要說話算數,跟我去公安局。”

  他仰起頭想吻江瀛的嘴唇,但是江瀛卻低下頭,躲開了。

  江瀛低下頭擰著眉沉默了片刻,忽然雙手托住葉初陽的屁股把葉初陽往上一抬,將他抱了起來。

  葉初陽吃了一驚,雙腿立刻夾住他的腰以免讓自己掉下來:“不行不行,小婭在房裏。”

  江瀛抱著他走到餐廳,把他放在餐桌上,然後把手撐在桌麵上,彎下腰和葉初陽的視線保持平齊:“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非讓我把小票交給警察?”

  葉初陽被江瀛放在餐桌上心髒還突突跳著,緩了幾口氣,才說:“我們越權了,查案是警察的職責和權力,我們發現線索不告訴警察,是幹擾警方執法的行為,萬一這點線索就是破案的關鍵,但是我們卻隱瞞不上交,你我都承擔不起後果。”

  江瀛很不屑,很不在乎警察讓他承擔的後果,所以他露出鄙薄的神色:“那些警察已經認定了我是凶手,就算他們拿到小票,也不會調查薑往。”

  葉初陽皺眉,不認同他的想法:“你應該相信海陽,他和我們一樣正在找凶手,我們應該和他合作,而不是和他對立。”

  江瀛不願相信海陽,哪怕一星半點,於是他想出了其他說服葉初陽的理由:“但是薑往一定會狡辯,那張小票是我們在車庫發現的,而非麵包車裏。如果薑往知道我在騙他,他就有了很多狡辯的理由,比如他是遊樂場的新主人,可以去任何地方,包括車庫。他肯定還會反咬我一口,控訴我威脅他。”

  葉初陽道:“你不能這樣想,那張小票的確不是從車裏發現的,我們現在的行為確實是威脅。”

  江瀛道:“但是我卻用謊言成功威脅住了薑往,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

  葉初陽:“什麽問題?”

  江瀛神色冷峻:“薑往心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害怕泄露,所以才答應和我交換。”

  葉初陽:“你用那張小票挖出薑往的秘密?”

  江瀛:“對,小票在警察手中就是一張廢紙,薑往可以狡辯。但是小票在我手中就是籌碼,薑往必須和我做交易。”

  葉初陽擰眉不語,還是憂心。

  江瀛把頭一低,額頭磕在葉初陽肩上,溫聲道:“我有一種感覺,安東就是那個一直和我聯係的神秘人。而且安東離我很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對我做什麽,但我能肯定,我在他的圈套中。”

  葉初陽心裏發軟,沉默著撫摸他的後頸。

  江瀛道:“葉博士,幫幫我好嗎?我已經厭煩了被他操控被他擺布,我想反擊。”

  葉初陽:“你想怎麽反擊?”

  江瀛頓了一頓,道:“當然是把他揪出來,交給警察。”

  葉初陽身子往後仰,雙手捧住他的臉,憂切地看著他:“真的嗎?”

  江瀛側過頭親吻他的手心:“不要擔心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葉初陽歎息一聲,把他抱住,道:“江瀛,你知道我喜歡你。”

  江瀛雙手撐在桌上,沒有回應他的擁抱,也沒有說話。

  葉初陽:“我必須提醒你,隻要你和我在一起,你的行為就會影響我,所以你在做任何事之前必須先考慮我,你要想一想你做的事會不會對我造成困擾,對我造成傷害。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考慮我的感受,一次兩次,我會原諒你。十次百次,我不敢保證我還有勇氣原諒你。”

  江瀛臉上神情很懵懂:“如果我讓你失望,你就會離開我嗎?”

  葉初陽很清楚自己的話對江瀛來說是一種衝擊,但是他必須更狠心一點,他想起了紀醫生對他說過的話;當江瀛出現犯罪傾向時,他除了陪在江瀛身邊,還需要給江瀛一些警示。

  葉初陽道:“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我也不會對你失望。前提你也愛我,你也需要我。如果你讓我感覺不到你愛我,你也不需要我。那麽是的,我會離開你。”

  江瀛心裏惶惑不定:“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愛你,我不知道我做什麽事才算是愛你。你能告訴我嗎?”

  葉初陽說不下去了,他輕輕把江瀛推開,看著江瀛的臉,笑道:“我好像把你逼得太緊了。”

  江瀛用近乎乞求的卑微的目光看著他:“我知道我一點都不好,我會努力變好,你不要對我失望好嗎?”

  葉初陽:“你真的會為了我努力嗎?”

  江瀛:“真的,我不騙你。”

  葉初陽再一次對他妥協:“那我答應你,我會幫薑往采樣,但是你要遵守你說的話,查出安東後立刻告知警方。”

  江瀛歎了一聲氣:“如果這樣能讓你安心,那我也答應你。”

  葉初陽把他的臉捧起來,揚起露出溫柔的微笑:“還需要兩分鍾嗎?”

  江瀛現在急需和葉初陽親近還填補他心裏的那部分不安,所以他很需要這兩分鍾。

  兩分鍾時間剛過去幾秒鍾,次臥房門就開了,法西婭立在門口捂住眼睛:“哎呀,我什麽都沒看到!”

  她擋著眼睛快步走進衛生間。

  江瀛抵著葉初陽的額頭:“回房間吧。”

  葉初陽把他推開,跳下桌子抻了抻衣角:“沒時間了,我要做飯。”

  吃完早飯,葉初陽和法西婭坐著江瀛的車去公司。

  江瀛在開車途中接到了一通電話,是設計師打來的。

  葉初陽坐在副駕駛閉著眼睛休息,其實在聽江瀛講電話;江瀛戴著藍牙耳機,他聽不到和江瀛通話的人在說什麽,江瀛也基本不說什麽,隻是給出可以和不可以的指令。

  從江瀛零星拚湊的幾句話裏,葉初陽能猜出設計師是在和江瀛討論江瀛購置的那套房子的內部裝修設計;江瀛買的房子似乎是一個半成品,硬件已經很齊全了,隻有軟裝沒完工,而軟裝也已經進行了一半,到了選擇家具的階段。

  葉初陽聽著江瀛講電話,心裏存了一個疑問;他始終不知道江瀛為什麽忽然之間決定從家裏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

  江瀛掛了設計師的電話,取下藍牙耳機放進西裝外套的口袋裏。

  法西婭扒著江瀛的椅背,問:“江總,你把房子買在哪兒了?”

  江瀛道:“九裏金庭。”

  法西婭:“哇,九裏金庭啊,那地方的房子可貴了,樓層越高越貴。你買的是在幾樓?是多大的?”

  江瀛想了想,道:“頂樓複式,上下兩層,應該是四百多平。”

  法西婭豔羨:“好大啊。”

  江瀛笑道:“其實還好。我本來想買套別墅,但是別墅交房手續太麻煩,我急著搬出來,就買在九裏金庭了。”

  法西婭:“那你什麽時候搬家?”

  江瀛道:“看設計師的速度了,最快下周就能搬。”

  法西婭很激動:“我能去參觀嗎?”

  江瀛笑道:“當然可以,請你吃喬遷宴。”

  法西婭:“太棒啦,我和表哥一起去!”

  江瀛聞言,瞄了葉初陽一眼,道:“葉博士想去看看嗎?”

  葉初陽:“當然要看看了,我還沒見過九裏金庭的房子呢。”

  江瀛又看他一眼,想再對他說點什麽,但又沒說出口。

  到了辦公室,葉初陽和法西婭做采樣前的準備工作,法西婭以為采樣的人選還是茂茂,送茂茂來的人還是趙銘醫生,於是心情愉快興致高漲,還主動申請給趙銘打電話的任務。

  葉初陽道:“不用給趙銘打電話,今天不給茂茂采樣。”

  法西婭很失望:“啊?那是誰啊?”

  葉初陽不不語,站在窗前扶著眼鏡往樓下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寫字樓前的路邊,司機打開後車門,走出一個蓄著到頸窩的長卷發,穿著一套商務休閑裝的男人;他站在樓下,仰起臉,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墨鏡在陽光下反著光,像是兩團落在鏡片上的火球。

  他們隔著二十幾層樓的距離,葉初陽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葉初陽很確定他就是薑往。

  準備工作就緒,房門恰好被敲響了,江瀛推門走了進來,神情輕快地笑道:“葉博士,客人到了。”

  薑往走了進來,把胳膊抬起來搭在江瀛肩上,摘掉臉上的墨鏡,親昵的像是從未和江瀛有過生死威脅和私相交易。

  這兩人都太過虛偽,明明前一天雙方已經各自亮出盾牌針鋒相對,一晚上過去又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都維持著彼此心知肚明虛與委蛇的友好。

  葉初陽道:“早,薑先生。”

  薑往笑道:“早啊葉博士,我來交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