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很疼
作者:九卿一下      更新:2022-05-02 04:06      字數:4242
  三年,方策西用了三年時間刻意淡忘沒再聯係的餘笙。

  到最後,也隻能做到衛柒提起他的名字時,她沒有很想很難受。

  習慣,是可怕,卻也沒有被人打破習慣來得可怖。

  當這一天,路南終於逼她麵對,逼她從“舒適”中跳出來後,她比此前任何一天都想他,比哪一次都迫切想知道......

  他到底放棄了沒。

  於是,方策西拋棄麵子,去問言敏:“餘笙今年年假什麽時候休?”

  當時,方策西沒看到的是,言敏背著她給餘笙打電話時,露著一副兒子終於能“嫁出去還馬上就能抱孫子”的喜悅!

  結果餘笙回道:“她值我休年假嗎?!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看你!”

  但言敏還是跟方策西說:“來依,我得加幾天班,家裏有隻哈士奇沒人照顧,正好這幾天你不是調休嗎,麻煩你幫我喂喂飯。”

  方策西並不是很想再去那個房子,可言敏把鑰匙塞她包裏就以忙手術為由急匆匆去了手術室。

  無奈下,到晚上十一點半,方策西結束醫院的工作,便趕上了到渝慶南區九鬆站的最後一趟輕軌。

  這末班車一如既往的滿座狀態,過道站著一些人,不算擁擠,隻是剛到一站,有人起身下車,立馬有人搶著落座,沒點兒水平的,一般搶不過“老油條”。

  方策西顯然不是個“合格”的乘客,隻要坐輕軌,她沒有一回搶座位,再累都沒有,哪怕輕軌上空座很多。

  有選擇的情況,她的固定位都那個,靠門旁邊,有一塊廣告顯示屏的區域。

  她忘不了曾經的少年站在跟前變了個神奇的魔術,她想了很多次,唯一解釋,隻有他手速花哨到趁自己不注意時將兩張公交卡塞到他校服胸袋裏,又再驚奇地抽出來。

  當時想到這答案,想到那時自己的反應......總會笑,心裏吐槽一句:餘笙,你這樣顯得我很呆!

  “你臉紅個錘子!”此時旁邊拉著手環的一男生,低頭問坐著的女孩。

  “你臉紅個什麽勁?老子又不親你!”那次,變魔術的少年呼吸打在她鼻尖時,也是這樣囂張的。

  “我缺氧不行啊?!”女孩用腳踢了男生一下,耳朵卻更紅了,頭也垂得更低。

  男生俯了上半身,手指尖戳在她的眉心,迫使她昂起了頭。

  女孩條件反射地抬手削開討厭的手臂,嘖了聲,仍又微垂著,裝作淡定地將垂落的發絲掛在耳後。

  男生嘁一聲同時,特惹人煩地掐住她下巴逼迫女孩這張紅中顯嫩的臉麵對自己,毫無顧忌地說:“一車人都不缺氧,就你缺?我看你是命裏缺我養!”

  他說得不輕不重,周圍人都能聽到,離得最近的方策西抬了下眼皮,意料之中,這男生長得也壞。

  “誰要你養!”

  輕軌剛好到一站,男生躲閃著溜出門,女孩立馬抓包追上去就砸:“你養得起嗎,老娘我一天十頓大餐!”

  “你屬佩琪的,十頓是不是不太尊重你自己?”

  “屬豬怎麽了,你不也屬豬......啊......”女孩往前踉蹌撲去。

  男生在這一瞬間超常反應接住了她,一隻手還緊緊把女孩摟在懷裏,一手指著方策西問候她媽。

  因為是她推的女孩。

  方策西淡然看向他們,說了句:“帥哥,你女朋友好像缺氧到快窒息了。”

  “......不是女......”女孩費力撐開臉,卻看到男生低頭看著自己,手掌還箍著腰。

  在輕軌門關上後,男生壞笑起來,兩指尖點在額角又衝方策西揚了下。

  在一輕軌的視線中,男生快速輕咬了次女孩的耳朵就溜,女孩回過神後拔腿就追:“我操你媽!”

  方策西收回視線,不敢再看,那樣的青春,那個少年也給她創造過不少,想起越多,心裏越悶。

  他放棄了吧?因為遲遲得不到?

  中午和路南聊過後,方策西一旦停下手頭的工作便不自覺地點開手機,點到餘笙的手機號或者微信號,點開的撥號界麵或輸入的文字,沒有哪一次有勇氣點擊“撥出”和“發送”。

  該不該問,問什麽,怎麽問,她一直沒有頭緒。

  “你家裏養狗了?”破天荒的,她在出輕軌站時發送了這麽一句。

  原本抱著反正他也不會回信息的僥幸,畢竟三年來發過四五次“你在哪裏”“在忙嗎”“有空嗎”之類的信息,他沒有一次回過。

  結果,在到達言敏家門口時,方策西竟收到回信:誰說的?

  她在門口愣了一會兒才繼續回複,摸鑰匙的功夫。

  因同時要開門,為了方便,方策西便直接點擊的“按住說話”......

  鑰匙剛插進去:“你媽......”

  防盜門卻不是她打開的,推出。

  門板狠狠地撞了她,退了兩步。

  裏麵的男人沒想到門外有人,更沒想到開門迎來一句罵娘!

  門外的人卻是沒想到會受到這樣的視覺衝擊。

  她揉著額頭,因為疼而皺眉閉眼有兩三秒。

  在睜開時,便是有180+身高的男人,光著上身的,朝外走了一步,距離她很近,他隻穿了睡褲,健實的胸膛掛著些許水珠,看來剛洗完澡,能聞到一股清淡的皂香。

  下一秒下意識的抬了頭,手掌心還貼在額處,恰好掩蓋住了自己一瞬即逝的慌張和驚豔,以及,她自己都較為詫異的驚喜。

  “讓讓。”他用手機平麵抵在她額頭手背上說。

  方策西退出一步,並把門拉開。

  餘笙提著一袋垃圾朝樓梯口走。

  正常情況,不是扔了垃圾便又出現了嗎,可方策西看著他消失的口子,有快半分鍾了,那邊一點動靜都沒。

  管他的,今天是來喂狗的!

  方策西進了屋,喚著言敏跟她講的,哈士奇的名字“餘餘”。

  沒動靜。

  便找了幾間屋子,哪裏有狗糟蹋過的跡象,倒是那間曾經住過的屋子,顯然它的主人有好生收拾過一番。

  “餘餘呢?”方策西給言敏發信息,幾分鍾也沒回。

  說好的狗呢?

  當方策西意識到自己有可能被“安排”了時,第一反應是想拿包走人。

  幾個意思?喂狗?餘餘?餘笙在家?

  她望向敞開的門口,剛才出現的人,半天沒回來,他又幾個意思?不想見?

  方策西再忍了半分鍾,包扔客廳沙發朝門口走,握住門把,猛一拉回關上。

  行吧,不想見就別見了,就在外麵吹冷風好了。

  說不上這莫名其妙的氣從哪兒來,總之就不爽,然後開始想很多東西,比如,“他為什麽三年不聯係我”,比如“他剛那是什麽表情?這麽冷淡!”,再比如“你他媽不喜歡了直說啊,有這麽吊著人的?”......

  之所以方策西覺得是他吊著自己,是因三年前生日收到的花,有幾天後,在收拾凋落的花瓣時,她看到了寫著“最愛”兩字的那一片。

  她認得他的字跡。

  又忍了三分鍾。

  方策西抓起手機再次起身,推門直奔樓梯口。

  聲控燈似乎不太靈,剛才連她都聽見防火門關上的聲音,但燈並沒有亮。

  裏麵漆黑一片,推開一點笨重的防火門時,樓道的光線竄進去一點。

  可視區域卻空無一人!

  見鬼了?!

  方策西把門推到一半,人側身進入,防火門自動粗暴地關上,聲響挺大,令她的氣焰消了大半。

  眼前烏黑,不得不打開手機電筒照亮。

  她邊往上一層走,邊摁亮屏幕,此時,身後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她耳邊:“喂!”

  “啊”方策西著實嚇得不輕,手機差點丟出去不說,腳步踩滑,上半身往前撲去,好在一支手臂勾在腰腹處拉回,才不至於趴到台階。

  “你幹嘛啊?”她語氣中帶著抱怨,手肘下意識頂他的腹部。

  用力不小,餘笙收回手按著,另一隻撐著牆,微弓著身:“你幹嘛?”

  方策西語塞,一是自覺好像太用力了,一是見到他,反而氣全沒了,還有一丟丟的喜悅算個什麽事兒?!

  “很疼嗎?”說完就想掌自個兒一嘴巴子。

  我特麽是來跟你“決一死戰”的不是!

  餘笙也挺意外,看著她的雙眼,微直起身,抬腳踩在她所站的台階,並越靠越近。

  身高差距的壓迫感,令方策西不由自主地後退,直至靠牆。

  手機燈光指著腳下,麵前這人的神情難以捉摸,還莫名讓她發杵。

  他一絲笑都沒有,更沒有以前年少時即使不笑也還看著好接觸的青澀。

  是一個翅膀長硬了的男子漢,手握鋼槍的特種兵。

  不笑,便有一點能手刃敵人的狠厲感。

  誰惹誰斷氣兒。

  方策西暗自深呼吸,逐漸適應他這樣的神色後,胸腔竟然熱血澎湃起來,隨著這雙她越看越看不明白的眼睛貼近而渾身發燙。

  那眼球裏有冰涼的薄荷和灼熱的火焰纏繞,兩重天的境地,一點點瓦解她的防禦係統。

  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不知曉。

  靠嗅覺辨別,他還在,且,他的唇,距離自己的可能僅僅一張紙。

  “很疼。”他說。

  他的氣息卻拉開了距離。

  方策西立即睜眼,看到他嘴角掛著笑,很淡。

  耍我?

  這是她的第一判斷。

  在餘笙拉開防火門的一刻,方策西憋了一肚子氣一骨碌倒出來:“站住!”

  與此同時,外麵一聲門被關上的聲音。

  誰都沒理!!!

  餘笙停了腳,鬆手轉身,門“嘭”地關回去,狹小的空間再次僅剩手機電筒的微光。

  方策西故意摁了側邊便捷關電筒的按鈕。

  徹底隻看得到黑影。

  她朝下走,走到嗅覺出現皂香時停下,踮起腳尖,學他,在他耳下輕輕地說:“還疼的話,我給你按摩啊~”

  耳邊的輕語似羽毛撓耳,餘笙揣在褲兜裏的手,將指骨壓出了響聲。

  他低頭也靠著她的耳朵,說得很小聲:“進去再說!”

  “......”

  雖然有一瞬的無言以對,方策西還是在想方設法贏回來,她這人,從來都是,你攻擊我三分,我定還你雙倍的主。

  “好啊,去我家,門好像被風吹得鎖上了,鑰匙沒帶出來,”她頓了頓,“你......剛洗完澡吧,有鑰匙嗎?沒帶吧?我收留你啊。”

  餘笙差點沒克製住,麵前這人,膽兒肥了不少!

  但他這三年都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態度,現在見了麵,她也還是不肯交出真心,不肯表露真情。

  那不好意思了!

  你不走這一步,那我也到此為止。

  餘笙嗬笑了聲:“你是不是沒注意,門換了指紋鎖?”

  指?指紋?鎖?!

  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嗎?還是他明白得很,在拒絕我?

  方策西還在各種情緒打架的空擋,餘笙已經拉開防火門,並用指紋開了自家的門了。

  她站在黑暗中,理性的大腦極力控製住越發往外蹭的感性意識,她在問自己,想要的結果是什麽,在想這情況下一步怎麽做,在想最壞的結局,自己怎麽應對。

  可她從沒想過,跑到他懷裏說一局:“餘笙,我好想你。”

  當餘笙再次推開防火門時,方策西立即轉身擦幹了眼睛。

  他有看到,差點心軟抱過來,還是忍了,說:“不是按摩嗎?在我家也可以。”

  “......你又不疼了,算了吧,我得回去睡覺了。”方策西從他胸前側身出去,進了餘笙家,拿了包就返回門口。

  餘笙卻鎖了門,擋在前麵:“你怎麽知道我不疼?忍著,看不出來嗎?”

  方策西將視線移到他上半身,光線夠充足,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好幾處已經愈合的疤痕,像是刀刃口子。

  她不由自主地伸了手,指尖觸碰在他心髒上方一點的兩厘米疤痕,憑醫生的直覺,這一處傷,如果再往下一點,他就跟爸媽一樣,丟下自己了。

  “你經曆了什麽?”她雙眼紅潤不自知,仰視著他。

  “保家衛國,”他輕鬆說一句後繞過她朝小書房走,“過來。”

  其實是他根本看不下去她哭的樣子,怕忍不住抱在懷裏哄。

  方策西閉上眼睛穩定情緒後,跟了過去。

  他已經靠在轉椅上了,翹著二郎腿,一手拖著頭。

  見她來了,又說:“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