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別哭喔。”楊茂泉抬起纖細的手，輕輕地幫他拭擦眼角的淚水。

  “這都是命啊，我可以去找娘親了，哥哥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我本來就不想用這種錢活命，哥哥……你帶我進山好不好？”

  “我想幹幹淨淨地死在山裏，山裏的春天遍地野花，漂亮極了……”

  小男孩的臉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他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到最後聲音已低地幾乎不可聞。

  氣息也變得宛若遊絲。

  楊茂林泣不成聲，他哽咽著答應了弟弟，背著他往山裏去。

  這是老天不給他們活路。

  既如此，他就陪著弟弟進山，尋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陪著弟弟下黃泉吧。

  泉哥兒打小就膽兒小，沒有他的陪伴，泉哥兒一個人走陰森森的黃泉路肯定會害怕的！

  他這輩子第一次泯滅良心去幹了壞事兒，結果卻……

  他一定會下地獄的，隻是在下地獄之前，他得護送弟弟最後一程。

  ……

  大丫剛進村不久就被陳麻子給攔住了。

  “你要死啊，被人看見了咋整？”大丫嚇了一跳，她拍著胸脯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兒周遭。

  她從小就沒被虧過，吃得好，發育也好，村裏同齡的姑娘們瞧著跟豆芽菜似的，但大丫看起來就成熟多了，就這身材，絕對能跟十五六的比。

  陳麻子把她拉到一邊兒的草垛子背後，少不得是一番動手動腳：“你放心，我瞧過了，沒人！”

  “你今兒穿成這樣是去幹啥？”

  “嘖嘖，沒想到你扮成男人還挺有味道的。”

  大丫瞪了他一眼：“幹啥，還不是去給你弄錢去，你把簪子給我，我就把錢給你！”

  陳麻子嘿嘿一笑：“簪子我找不著了，改日找到了再給你，可這銀子你得先給我幾兩花花，不然我這張嘴吃不飽就容易胡說八道。”

  大丫拍開他作亂的手，塞了一小錠銀子給他，然後忽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

  趁著陳麻子四處瞧的功夫，大丫一把推開他撒丫子就跑。

  陳麻子手裏得了銀子，也就看著大丫的背影譏諷地笑了笑：“小娘皮跟老子耍花樣，早晚有一天落在老子的手上，老子要叫你知曉誰她娘的是大爺！”

  遠處，袁老四媳婦李氏跟袁老三媳婦張氏說：“你瞅瞅那人像不像大丫？”

  張氏放下手中的柴火，抬頭循聲望去，她隻看到一個背影，然後就見陳麻子從草垛子後頭出來。

  “是陳麻子的狐朋狗友吧，你啥眼神兒啊，那明明就是男娃。”

  張氏隻瞧見背影，但李氏卻是瞧見了一眼正臉的。

  不過也就一眼，李氏覺得自己個兒可能是看花了眼，於是不再說啥，跟張氏一起繼續撿柴火。

  大丫找了個沒人的地兒把她自己個兒的衣裳穿好了回家，對付陳麻子的辦法她已經有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她就跟家裏人說想上街買點兒東西，袁老頭兒同意了，還讓薑氏和袁老大跟著一起，讓他們順便把袁小寶給接回來。

  ……

  山裏，楊茂林找到一個好地方，是個山穀，能想象到了春天的時候，山穀中會是何等的鳥語花香。

  他尋了個避風的地方把弟弟放下來，然後他盤腿坐下，把弟弟抱進懷裏。

  “哥哥，你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就行了。”楊茂泉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虛弱地道。

  楊茂林流著眼淚道：“乖，讓哥哥陪你一會兒。”

  “哥哥，那我睡了，睡著了就可以去找娘親了……哥哥要替我和娘親好好活下去啊……”

  楊茂林一邊兒落淚一邊兒點頭。

  等楊茂泉閉上眼睛，他就翻開自己個兒的衣裳，把裏衣的衣擺給扯了下來，他咬破自己個兒的手指，寫了一份認罪書。

  上頭簡明扼要地寫了他是怎麽被被那夥人裹挾著去打劫的，又把那夥兒人都有些誰全寫上了。

  寫完之他也閉上了眼睛。

  太冷了。

  就這麽睡過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好，他做錯事，該給人賠命。

  其實他一開始不知道他們會殺人，是有人搶到銀錢之後太高興了，不小心把蒙麵的麵罩給弄掉了。

  然後他們就殺了苦主。

  他當時看到他們殺人整個人都是懵的……

  ……

  “哪兒有人！”珍珍帶著他們繞道，是因為曲神醫要找的一味藥這邊兒有。

  結果藥還沒找到，倒是找到了兩個好像已經凍死了的人。

  “還有氣兒！”趙金柱跑過去探了探兩人的鼻息，氣兒是有氣兒，但是小的那個好像已經快死了。

  “就在這兒紮營吧。”曲神醫去看了看就道：“大的是凍的，小的又凍又病。”

  趙金柱聞言連忙放下行禮去紮帳篷，這一路他紮營已經十分順手了。

  趙氏則去找水燒水，凍壞了的人得用熱水擦身子。

  第一頂帳篷紮好了之後，眾人連忙將兄弟兩弄進去，給他們身上蓋上了厚厚的皮毛披風。

  趙氏燒水的同時煮了一碗薑糖水端進來給兩人灌下去。這還得感謝柳翟的矯情，他出行糖和薑蒜這些東西都帶著呢，一樣不缺。

  曲神醫先是給小的紮針，想了想，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從瓷瓶裏倒出一粒藥丸塞進了小男孩兒的嘴裏。

  這粒藥丸的主藥是七星仙蓮的葉子，正好對小男孩兒的症狀。

  這藥放到市麵上價值千金。

  可曲神醫心中有愧，總覺得他這個該死之人撿回來一條命，就該多做些積德行善的事情。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當時小姑娘明明可以自己個兒一個人下山，可她偏偏要救主張放棄她的自己。

  曲神醫這一路都在唾棄自己連一個四歲的小丫頭都不如。

  他若是身懷靈藥卻眼睜睜地看著小男孩兒去死……就更沒有顏麵麵對小姑娘了！

  “他手上攥著的是啥？”

  “血書！”

  “給我看給我看！”珍珍忙從趙氏的手上搶過血書，她自認為認識了很多字，可是輪到看血書的時候還是很多字不認識。

  珍珍就有種睜眼瞎的感覺。

  哎……

  看來小哥哥讓她乖乖念書是對的！

  曲神醫從小丫頭的手上接過血書，他清了清嗓子都念了起來……

  眾人聽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