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

  因著顧二郎的嚷嚷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兒。

  大家圍在老顧家院兒門口嘰嘰喳喳地八卦著，說啥話的都有。

  “還是老袁家不地道，老袁家害人！”

  “可不咋的，原本遇哥兒定的媳婦可是大丫，不是六丫，這貨不對板，可不就惹怒了鬼神不是！”

  “衝喜變索命，老顧家真是慘喲……一索命還可能是仨！”

  “哎呦，就是可惜了遇哥兒，多好的娃呀，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還以為他將來定是前途遠大，誰知道竟是個命薄的。”

  “顧二郎還說是六丫把顧大朗給打死的，嘖嘖，六丫這個虎丫頭還真下得去手！”

  “我看是六丫不懂事兒不小心的，先前郎中都讓顧家準備後事了，顧大朗本就是……真不能怪六丫。”

  “也是，六丫一個小女娃能懂個啥！”

  “七竅流血肯定不是打的，肯定是六丫妨克的！”

  “說到底還是老袁家不做人……”

  袁老二跟趙氏跑攏顧家，八卦的人頓時就噤聲兒了，誰也不想跟袁老二吵吵，這家夥就是個無賴，村裏誰都不想沾上他這麽張狗皮膏藥。

  兩口子剛衝進顧家院兒裏，趙氏就扯著嗓子嚎啕大哭：“我的六丫啊，我可憐的六丫，才四歲就當寡婦了喲……”

  進了西廂房，趙氏的哭嚎聲兒就卡回了喉嚨。

  不是……

  顧家一對兒病秧子這是咋的了？兒子都死了還笑得出來？是被氣傻了不成？

  袁老二也懵逼了，這兩口子笑得這麽開心是唱哪一出啊？

  說好的被氣暈過去了呢？

  變成被氣傻了？

  不過傻了就傻了吧，反正就這二位的身子骨，高低活不過年關！

  “恭喜啊！”袁老二正懵著呢，郎中就笑著跟他和趙氏道喜。“恭喜啦，袁老二啊，你們兩口子可是走了大運了！”

  把袁老二給嚇了一跳，顧遇死了，顧家兩口子傻了，郎中偏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他道喜，難道說郎中能知道他心裏想的？

  袁老二摸了摸臉，他的想法寫在臉上嗎？

  不是，便是郎中能猜到他的想法，也不能當著人顧遇爹娘的麵兒道喜啊！

  這也太不講究了！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袁老二一臉嚴肅地警告郎中。“我女婿都沒了，這麽慘的事兒你咋能說是走大運呢！”

  郎中笑道：“我可沒亂說，遇哥兒大好了！你們六丫不用當寡婦了！”

  “這難道不值得恭喜麽？”

  袁老二傻眼了，郎中說啥？

  趙氏也傻眼了，她連忙伸手掏耳朵：“你說啥玩意兒？”

  郎中繼續道：“六丫真是個有大福氣的姑娘，那年柳秀才中邪，眼瞧著就不好了，結果前腳秀才娘跟你家定下六丫，後腳柳秀才就清醒了。

  如今也是啊，遇哥兒眼瞅著就不成了，結果六丫一進門，遇哥兒就大好了！”

  “真的？”趙氏不敢置信地問。

  郎中哈哈大笑：“是真的！”

  “你們別被遇哥兒臉上的血給嚇住了，那是他將體內的淤血給吐出來了，吐出了淤血，血脈就通暢了，心脈也通暢了，遇哥兒再服兩副藥，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至於他的腿，等他好起來之後，你們帶他去府城找名醫看看，說不定也有得治！”

  聽郎中說完，趙氏這回就真哭了，完犢子了，顧遇沒死，他們的青磚大瓦房和二十畝良田都飛了！

  嗚嗚嗚！

  難受！

  袁老二心裏也很是失望，但他腦子轉得快啊，他三兩步走到趙氏身邊給她使眼色：“你看你，遇哥兒不好了你也哭，如今郎中都說遇哥兒大好了你也哭，你這人跟水做的似的！

  還不趕緊去燒水給遇哥兒把臉擦幹淨，還得給遇哥兒熬藥！”

  “喔喔……我這就去！”趙氏腦子沒有袁老二聰明，但她有個好處，就是袁老二說啥她幹啥。

  故而袁老二一開口，她就連忙去灶房忙活去了。

  趙氏一出門兒，袁老二就笑著對顧秀才兩口子道：“親家親家母，讓你們見笑了，六丫娘就是那麽個人兒……

  你們放心，她這個人別的不行，幹活兒是一把好手了，這幾天就讓她在這兒幫你們操持操持家務。”

  顧秀才兩口子感激極了，連連道謝。郎中沒來之前，他們兩口子都覺得自己個兒活不成了，會跟遇哥兒一起去了，不曾想……

  六丫是遇哥兒的恩人，也是他們兩口子的恩人。六丫通情達理，肯讓她換親嫁過來的爹娘自然也是。

  此刻，袁老二這個全村人眼中扶不上牆的爛泥……在顧家兩口子的心裏的形象既光芒萬丈，又高大雄壯。

  隻是他們的道謝聲跟刀子似的插在袁老二心口，地位從主人下降到嶽父……落差不是一般化的大。

  可他還得強顏歡笑。

  寶寶苦。

  寶寶有苦說不出！

  “親家公親家母，老二這個不知四五六的東西給你們添麻煩了！”

  幾人順著聲兒瞧去，就見袁老頭兒帶著袁老大進門了。

  顧秀才跟古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了下去。

  袁老大神色沉重地道：“遇哥兒的事兒我們都知曉了，親家親家母一定要節哀啊。我們兩家是親家，你家有事兒我們肯定是不能放手不管的。

  這不，我就跟我爹過來看看有啥可以幫忙的。”

  顧秀才語氣很冷硬地道：“那倒是不必了，六丫爹娘回留下來幫著忙活，還勞煩不到兩位頭上去！”

  袁老頭兒急了，他道：“那哪兒成啊，我們家老二是啥人我這個當爹的最清楚，若是你們將家托付給他們兩口子，等你們有個三長兩短，定會將你家二郎三郎四郎提腳賣了，再以大郎嶽父的身份霸占你們的房子和田地。

  可我們老大不同，我們老大是個仁厚的，定會將你家二郎三郎四郎當親兒子待……”

  顧秀才哪裏聽得這話，他生氣了，指著這兩父子就怒道：“我看你們才是打那樣主意的人，不然怎麽張嘴就能給人扣這樣惡毒的帽子！

  袁老爹，六丫爹也是你的親兒子，有父親這麽說自己個兒親兒子的麽？

  你……你們一個不配為父，一個不配為兄！

  六丫爹遇到你們這樣的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滾！

  你們兩個給我滾出顧家！”

  袁老頭跟袁老大就這麽被轟出了顧家，他們心裏懵逼啊，老二一家人到底給顧秀才灌啥迷魂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