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大魔神對視了一眼，同時移身，踏在發陣中不同的位置，彼此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此時祭壇下的惡魔，忽然隨著大魔神的走位而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他們躲躲閃閃地抬起低垂的頭顱，眼神中迸射出亢奮的目光，注視著祭壇上的一切，似乎有一種力量促使他們活躍起來，卻又被內心的恐懼壓下去。惡魔們一邊亢奮一邊恐懼著，想要靠近祭壇，卻又顫栗著一步步遠離。

  利衛旦掀開長袍，托起手中厚厚的古書，由他最先，開始了冗長的吟唱。

  “黑暗的天際邊，虛無的靈魂遊蕩在那裏，星辰為它隕落，月亮因它無光，太陽也因為它而失去了光澤，它所經過的地方，生物們躲在陰暗裏顫抖，恐懼而又卑微地默念著一個名字，向他懺悔，向他悲鳴，向他臣服。”

  隨著利衛旦的吟唱，他腳下法陣的一角，逐漸凝聚起幽亮而又刺目的眩光，並發出嘶嘶的摩擦聲，整個祭壇開始微微震動。

  “無盡的黑暗，吹拂過悲泣的大地，聽到嗎，是他，在呼喚著你們，在虛偽的光芒麵前甘願折出陰影的人們，要怎樣得到他仁慈的寬赦。”古書漂浮在空中，移到了阿斯蒙蒂斯麵前，後者洪亮的聲音，使整個祭壇猛然為之一顫。

  “漂浮在世間孤無的靈魂啊，您為世間帶來黑暗，卻被世界無情地放逐。以每一個生靈的名義起誓，天命的齒輪，絕不會這樣停轉。”貝魯塞巴布腳下的法陣隨之開啟，三個貫穿祭壇，重疊的法陣隨即連成一氣，共同猛烈顫抖著，發出刺眼的光芒。

  “猶如夜晚被日光刺破，但卻總會再次升起而籠罩它，星星墜落，夜晚必會再生新光，逝去的靈魂，會在大地的顫抖聲中，重新找到歸途！所以！”瑪門大聲唱畢，拖著長長的尾音。

  “吾等以黑暗之神之名，召喚您的靈魂，並以完整的軀體等待容納！在此星光之下，蘇醒吧，偉大的撒旦·菲爾法多！”四人齊聲吟唱，祭壇在抑揚頓挫而又暗氣滾動的惡魔語中開始劇烈搖晃，中央巨大的法陣開始顫抖著迸出波動的光華，帶動著四人一同緩緩旋轉，法陣中的符文相繼亮起，在黑夜中現出巨大羊頭的幻光。

  這時，祭壇以及四周的所有惡魔，突然間盡數在一瞬跪倒在地，包括束縛在雕像上的容器之子們。林風感覺到頭頂刹那降下的巨大威壓，自己的身體像是不受控製，直撅撅跪了下去。他想抬頭看著上方，卻是無法做到。

  隨著一聲囈語般的歎息，一道明亮的光流從天而將，擊在了法陣中央的軀體上，被這股有細小微粒組成的光流帶動，菲爾法多的軀體開始緩緩旋轉，一團光流從其體中射出，驟然連在了位於東南角落的捷多身上。

  熾目的光流遍布糾繞在他全身，捷多的右手一點點被光流引動著慢慢抬起，指向菲爾法多，隨即從肘部開始分離，斷口處刺射出躍動的白光，另一端連在菲爾法多斷裂的右臂之上，隨著白光的聚攏，斷開的手臂逐漸長合，從一個人身上移除下來的東西，就這樣連接在了另一個人身上，一如當初被移植過去的時候。

  那跳動的光流隨即從捷多身上躍到他旁邊的丘克，同樣被光流切斷左手，連接到本體身上，然後再傳向下一個人。

  光流的依次轉動，讓菲爾法多的軀體逐漸完整起來，他在發陣中一點點轉過身子，像是用眼睛追尋著自己肢體的回歸。

  尼高科重重倒在地上，他身邊昏迷不醒卡茜的長發之下，一粒猩紅的眼珠從她發絲間飛出，被光流送到了菲爾法多的臉上。

  林風抬起眼，定定望著菲爾法多，已經完成整個部分的他，正一點點向自己轉過來，終於，他對上了他的眼睛，那漆黑眼眶中，猩紅的眸子裏，他看到了他閃動的瘋狂眼芒。一如自己般熟悉。

  在各自命運的軌跡上，相交在一點的兩個男人，第一次通過同一雙眼睛互望。

  林風慢慢閉上那隻不屬與他的眼睛，耳邊傳來雜亂的喊叫，漸漸離自己遠去。

  “怎麽……回……事，有人……在攻……擊，我……們的結……”

  “快……防……禦！防……禦……”

  “……”

  那種感覺終於傳到了自己身上，談不上疼痛，隻有微微的酥麻。其實作為最後一個人，往往是經曆者中最痛苦的，他要睜著眼，飽嚐並分享前人的恐懼後，再迎來那份屬於自己的恐懼，這往往會讓恐懼滋生地更加迅速和持久。

  自己的意識遠離身體，這是林風除了喝醉外，第一次真切地體驗到這種感覺。身體的虛無就像水在手裏凝結成冰那樣，一點點變得真實。

  就這樣吧，大家。

  他在失去自己前，最後一次想。

  楚楚猛然睜開眼睛，心中不知有什麽東西，紮得她抽搐一痛。

  她茫然環顧四周，自己正在漆黑的山道上顛簸，眼前他寬厚的背緊貼著自己，感覺卻是異常冰冷。

  “風。”她伸出手去，想握住背著自己跑動的林風，不料自己一觸到他，麵前的林風卻化作絲絲黑霧散去，絲毫不見蹤影。自己也從他的背上落下，重重跌倒在地上。

  “咦，怎麽回事？”身後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楚楚回過頭，一名身穿黑色紗裙的女孩正站在她身後上，媚人的臉上露著絲絲不快，正皺眉盯著自己。

  “你醒了嗎？你一動，他的分身怎麽就沒了。到底怎麽回事啊？”身後的女孩疑惑地問。

  “分身？”楚楚看對方像是在問自己，茫然地搖搖頭，看著周圍道，“林風呢？剛才不是在這裏嗎？突然跑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