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閉著眼，神色異常憔悴，眼下一圈烏青。

  葉念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剛才叫他去樓上臥室休息他不去，現在在沙發上睡著了，她也沒法把他弄上去啊。

  歎了口氣，葉念上樓去抱了床被子過來，仔細幫他蓋好了。

  廚房的熱水已經燒開，她又去倒了一杯水涼著，輕輕放在了男人身前的茶幾上。

  然後，她打算出去一趟。

  冰箱裏什麽都沒有，她想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市買些日用品和吃的回來。

  這樣的話，明天早上可以在家裏做早餐吃。

  回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男人，怕燈開著他睡不好，葉念順手關了燈，動作很輕地拉上門出去了。

  她買了整整兩個購物袋的東西，一手一個提著很是吃力地往家裏走。

  推開門的時候，發現客廳裏開著燈，目光下意識就先去看客廳沙發上的陵漠辰。

  被子掀在一邊，他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的車還在外麵，按理說，人應該還在。

  是去樓上臥室裏睡了嗎？

  葉念放下東西，擔心吵到陵漠辰，也沒有開樓道的燈，動作很輕地上樓。

  臥室裏沒有燈，借著窗外的月光，葉念看到男人背朝著門坐在床邊，雙手撐著頭，微微低著身子。

  葉念心中納悶，不是說很累了嗎？他幹嘛不躺下休息，卻要這麽坐著？

  再看過去時，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因為陵漠辰那個樣子，就好像是有什麽難以承受的重負擊垮了他似的，那似乎是不堪負荷的背影，看著讓人格外心疼。

  站在那裏呆愣了好一會兒。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情緒這樣脆弱的時候，看到他這個樣子，她的心裏也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得厲害。

  腳步很輕地慢慢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她輕輕伸出手去，抱住了他，好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希望這樣能夠讓他好受一點。

  就在她的手摟住男人的一瞬間，陵漠辰的身子陡然僵了一下，意識到身前的人是誰時，他霍然起身，一把將葉念摟在了懷裏。

  他的頭埋在她頸窩處的發絲間，緊緊地抱住了她，就好像要將她融入他的身體裏似的那麽用力。

  葉念覺得脖頸的肌膚有點涼涼的，好像有滾燙的東西滴落在她的頸窩間，但很快又沁起了涼意……

  葉念一下子傻了。

  陵漠辰，這是哭了嗎？？？！！！

  “你，沒走？”男人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聲音喑啞極了。

  “走？這大晚上的我走哪兒去啊？”

  葉念解釋，她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心中情緒異樣的複雜：“你不會是以為我走了才……”

  才……哭了嗎？

  男人沒說話，卻隻是更緊地抱緊了她。

  方才他醒來的時候客廳裏漆黑一片，他喊葉念的名字，沒人回應，給她打電話無人接聽。

  他開燈，發現身上蓋了被子，茶幾上放著一杯熱水。

  他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上樓將房間裏找了一圈，卻還是沒有她的人。

  他真的以為她已經走了。

  其實昨晚哪怕他喝了很多酒，哪怕他看了那些照片憤怒不已，可是，幾乎是在葉念離開酒吧的刹那，他就後悔了。

  他在怒意和醉意之下說出那番話，誠然可惡，可是，在回到住處，在她連夜趕往機場毅然決然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想著，是否要將過去的一切放下。

  就算陳頌沒有讓他再重新看一遍那些材料，就算他真的誤以為她和聶飛像沈弈所說的那樣，可是他，卻依然想著要原諒，要放下，要和她重新開始。

  而她，卻幾乎沒有給他機會，連夜就回了國。

  甚至，連離開帝都、離開封城的機票都已經買好，準備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她怎麽就可以這麽狠心，這麽決絕。

  怎麽可以就這樣離開，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毫無半點留戀。

  兩年前是這樣，兩年後，還是這樣。

  葉念她該知道，他的心裏，從來就隻有她一個而已。

  難道她就從來沒有想過，她的離開，對他的人生而言，意味著什麽嗎？

  他和她的這份感情，他這個人，在她的心中，到底又占據多大的分量？

  他從M國馬不停蹄地追回來找她，隻不過是想要留在她的身邊，隻不過因為太累忍不住睡著了一會兒，她卻再一次毫不留情地丟下他離開……

  是的，他真的以為葉念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那種……

  “陵漠辰，你怎麽那麽傻。”淚水迷住了葉念的眼，“我隻是去附近超市買東西了……”

  “……”

  男人沒說話，好一會兒，唇間才溢出了三個異樣低啞的字：“對不起……”

  對不起，他不該錯怪她和聶飛的，不該在昨晚喝醉了之後對她說出那番話來，更不該害她哭得那麽傷心，以致於，想要離開帝都，離開封城……

  聽到男人說出這三個字，葉念一下子愣住了。

  隨後，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愈發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跟她說對不起，他跟她說對不起。

  可是她有什麽資格去接受這三個字……

  如果當年不是她先放的手，他和她之間，本來不必如此的……

  縱然是為了想要照顧聶飛，可是到底，也是她的粗心大意害得他們的孩子沒了，害得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陵漠辰，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葉念哽咽著，泣不成聲，“都是因為我，才害得我們的孩子……”

  “羅德教授都告訴我了……”他的嗓音啞得不像話，帶了難掩的痛楚，他低低地在她耳邊喃喃：“是我不好，當年錯怪了你……”

  “你別這麽說，是我對不起你，陵漠辰，對不起……”

  心裏好像被人用針紮一般的痛，葉念抱著男人，眼淚洶湧而出。

  對不起這三個字，早在兩年前，她就想要對他說的，隻可惜，到現在才真正有機會當麵對他說出來。

  “不要哭……”黑暗中，陵漠辰低沉的聲音帶了異樣的溫柔。

  男人微微站直了身子，大掌摸索著輕輕撫住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