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國的那位羅德教授連夜乘坐專機趕到了帝都。

  專機，自然是陵漠辰安排的。人，也是陵漠辰安排祁峰去接的。

  聶飛手術的時間很快確定下來，就在第二天的下午。

  因為聶飛已經等不得了。

  昏迷期間，他斷斷續續一直在吐血，狀況很不樂觀。

  血型配對結果出來的翌日，司無顏也拿到了那份血緣鑒定報告。

  一眼看到報告上“99.9999%”的幾個數字，司無顏渾身的血液幾乎是衝上了頭頂，隨後，便是無可抑製的狂喜。

  司無顏拿著報告，幾乎是一路飛奔著衝進了聶飛的病房，抱著聶飛泣不成聲。

  這麽多年，她找了弟弟這麽多年，卻沒想到，他就離自己這樣近！

  猶記得多年前在封城時，他被葉念帶到葉氏影業公司去補習功課時，還是一個很靦腆的少年，安靜乖巧地站在葉念的身後，喊她“司姐姐”。

  她性子向來清冷，對陌生人尤其如此。所以當時她隻是淡淡點了下頭，連話都沒有跟聶飛說一句，後來幾次在公司碰到，也都不曾說過什麽。

  便是後來來了帝都，聶飛進入葉氏影業公司工作，她和聶飛也從來隻是限於工作的溝通，隻是後來在葉念大火受傷後，她跟聶飛的關係多少才比同事近了一些，也是看在葉念的份上，他對聶飛有著對旁人沒有的耐心。

  那時她絕想不到，這個少年，竟然就是她苦苦尋找了十幾年的弟弟！

  葉念和時雨，也都被這個結果給驚呆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聶飛，竟然就是無顏的弟弟！

  如此魔幻，如此巧合，卻又如此令人驚喜！

  當天下午，司無顏穿上防菌病服，躺在病床上被推進手術室時，心中，竟沒有一絲害怕，有的隻是無比的欣慰。

  她終於找到弟弟了。

  此生，終於可以跟母親有個交代了……

  聶飛的手術，進行了整整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

  葉念和陵漠辰還有時雨和祁峰也就在手術室外等了一晚上。

  “移植手術很成功，可是這隻是病人康複的萬裏長征才走了第一步。”

  那位羅德教授從手術室走出來的時候，神色甚是疲憊，“病人能否真正克服排異反應，順利再生自身的神經免疫係統，還需要漫長的治療。”

  “漫長的治療，是指多久？”葉念問。

  “說不好。也許一年，也許三年，也許五年甚至更久。”

  羅德教授語氣有些凝重，“我需要提醒你們的是，病人能否真正徹底恢複成一個正常人，目前尚未可知，這和病人自身的身體情況、意願情況等有很大關係。”

  “什麽是……意願情況？”時雨不解。

  “就是病人自身有沒有一種克服治療恐懼，克服疾病的信心，還有活下去的勇氣。”羅德教授說，“治療過程，是很痛苦的，會忍受難以忍受的疼痛，很多人不一定撐得住。”

  一時之間，大家都沉默了。

  本以為做完了移植手術，聶飛就有康複的希望，卻沒想到，後麵還有那麽多艱難的路要走。

  “我今天晚上返回M國。如果你們確定要讓我做病人的後續康複主治醫生，最好到時候和我一同返回M國。”

  羅德教授遞給葉念一張名片，“如果你們今天晚上不能和我一起走，最晚一星期內也得去M國找我，因為這幾天病人體內會出現強烈的排異反應，必須盡快提前進行藥物治療，超過一星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

  聶飛和司無顏從手術室被推出來時，兩個人都昏迷未醒。

  醫生說，司無顏的問題不大，估計明天就可以醒來，但還得在醫院住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至於聶飛能否順利醒來，就看他能否克服即將到來的排異反應了。

  ……

  陵漠辰從聽到醫生說，聶飛的治療，現在隻是萬裏長征走完第一步時，就緊緊握住了身邊女孩有些哆嗦的手。

  她的手，是那樣冰涼，他的心也和她的手一樣冰涼。

  羅德教授說完那些話離開後，葉念一直沉默不語。

  陵漠辰隻覺得一種沒來由的不安。很不安。

  哪怕是後來回到病房，他也始終都沒有放開自己握住的女孩的手。

  他們就這樣在聶飛的病床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臨。

  葉念終於緩緩地，緩緩地將自己的手，從男人的大掌中抽了出來。

  他的手空了，心不知為何，也好像空了一塊似的。

  陵漠辰凝眉看著她，她卻垂首回避了他的視線。

  “不管聶飛要治療多久，我和你一起陪著他治療。”

  他忍不住開口，嗓音帶了異樣的喑啞，強調：“我和你一起去M國。”

  葉念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好一會兒，才含淚輕聲道：“漠辰，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陵漠辰默默地看著葉念，深黑的眼底，是晦澀的複雜。

  這幾天來，每天晚上都是他陪著她守著聶飛，可是現在，她卻說，要一個人靜一靜。

  見他默不作聲，她抬頭，眼眶紅紅的，帶了幾分懇求之意：“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幾秒的安靜後，陵漠辰啞聲道：“好。”

  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卻又回頭：“葉念，別忘了，我們是夫妻。不管發生任何事，我有責任有義務陪你一起承擔。”

  他頓了頓，深深看了一眼望著聶飛沉默不言的葉念，仿佛已然洞穿了女孩心中所想。

  他啞聲道：“不管你做什麽打算，不要試圖把我排除在你的打算之外。”

  ……

  這一晚，葉念在聶飛的病房裏坐了一整晚。

  她想起自己失去神智的那三年裏，聶飛守在她身邊的日子。

  那時的她，對每個人都充滿了排斥和抗拒，不願意讓任何人靠近。性格也變得歇斯底裏，動不動就會哭鬧。

  護士們都對她頭疼至極，再加上她那常人根本無法直視的容顏，如果不是特殊情況，護士都不願意進她的病房。

  是聶飛日夜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事無巨細地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