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葉念有些同情地看了倪昭遠一眼。這個人雖然可恨，可是，卻也有他的可憐之處……

  倪昭遠似乎是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裏，好一會兒，才繼續道：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突然就想，以後，我長大了，一定要娶小姑姑。因為，小姑姑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最好的人，我要娶小姑姑做妻子，一輩子和小姑姑在一起，一輩子對她好……”

  “可是後來，我知道小姑姑喜歡的人是陵建宗時，我不知道有多難過。那時候，陵建宗和曾家的女兒曾蘭已經結了婚，曾蘭還有了身孕。他們在一次聚會上相遇，喝醉了的陵建宗，竟然強吻了小姑姑，後來還被他的妻子曾蘭發現。她挺著大肚子來孟家質問我小姑姑，為什麽要勾引陵建宗。”

  “我父親雖然脾氣烈，可是這件事上卻很是袒護我小姑姑，說這件事還不知道孰是孰非，如果查實是我小姑姑的過錯，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那段時間，我第一次看到，那麽愛笑的小姑姑，竟然再也不會笑了。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房間裏發呆。我想了很多法子想逗她開心，可是，她卻總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在陵家和曾家的人又一次上門向我父親討要一個交代時，小姑姑當著所有人的麵跪下了，承認是她勾引的陵建宗，一切都是她的錯。我父親大怒不已，當眾扇了我小姑姑好幾個耳光。你也知道的，我小姑姑是我爺爺的私生女，是長大後才被我父親找到接回倪家的，所以當時我父親盛怒之下，直接說要將我小姑姑逐出倪家……那天所有的人都在罵我小姑姑，說她不知廉恥，是個輕浮下賤的女人，小姑姑隻是那麽跪著，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躲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我很想衝出去攔住大家，不讓他們罵小姑姑，可是，我不敢，我害怕父親會狠狠的揍我……那一天，很晚很晚了，我都睡了，又忍不住爬起來去看小姑姑，她還跪在月光下，一動也不動。我跑到她身邊，想要扶她起來，可是她沒有反應。後來管家來拉我回去，我沒有辦法，隻得跟著管家走了。“

  ”我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著，第二天一大早，我很早就起來了，一路跑著去找小姑姑，可是小姑姑已經不在那裏了。我到處找她，終於，在前院裏看到了她。她還是昨夜穿的那身衣服，膝蓋上全都是灰土。聽到我喊她，她站住了腳步，回頭衝我笑了笑，她說：‘昭遠，你是要上學了吧？一定要努力，好好學習呀。再見。’我以為她隻是像往常一樣，跟我說再見，於是，我也回了她一個笑容，也對她說‘再見’……”

  “可是，我沒有想到，那一次見麵，竟然是我和小姑姑的最後一麵……我放學回來後，找遍了倪家，也沒有見到小姑姑，我聽管家說，小姑姑走了。我不信，偷偷去了她的學校，也沒有找到她。我去了她帶我去的那座山找她，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她……我不停地找她，去所有可能找到她的地方，去找她，這一找，就是二十年，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知道，她早就已經去世了，就在離開帝都的兩年後……”

  倪昭遠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裏，竟隱隱有了幾絲哽咽。

  “……”

  葉念的心裏一陣酸澀。原來母親離開帝都的時候，竟是受了那樣多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恨陵家的人？因為我親眼看到，明明是陵建宗強吻了我小姑姑，可是，當我小姑姑將所有的罪名一個人攬下時，陵建宗卻屁都沒有放一個。如果他當時能像個男人，勇敢的站出來承認一切，小姑姑不會死，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提到陵建宗，倪昭遠的語氣就變得極冷，“你以為，我為什麽想盡辦法阻止你和陵漠辰在一起，因為，我不願意你和陵家的人扯上任何關係，我更不願意你和你母親走上一樣的路……我娶你，隻是為了把你留在我身邊，想要更好的保護你……”

  “……”

  葉念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此刻自己心裏的感受。

  原來，倪昭遠竟就隻是為了這樣一個念頭，才聯合孟晚歌做出那樣不可挽回的錯誤。

  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顫聲道：“可是你知不知道，陵漠辰，不是他父親……你將我變成了殺人凶手，害得我毀容，失去神智，你差點，毀了我一生……”

  “是我不該輕信孟晚歌和奚琳，這才讓她們趁機冤枉了你……”

  倪昭遠眼底露出幾分歉疚，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伴隨著陣陣咳嗽，他的臉色變得煞白，神情也似乎愈發的痛苦。

  可是他極力說道：“所以，我才會想要娶了你後，送你一個大禮，讓你親眼看到孟晚歌和孟家的覆滅……”

  “你別說話了，你躺著先休息會兒……”葉念焦急不已，輕輕怕打著倪昭遠的後背，希望能緩解下他的痛苦，“醫生就快到了……”

  “葉念，你信我嗎？”倪昭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可是，卻還是不肯止住他的話。

  葉念怔了怔：“什麽？”

  “信我，並不是有意在那場大火裏傷害你……”

  葉念抿了抿唇，道：“我信你。”

  若是方才，倪昭遠沒有提到和母親的那些過去，也許，她對倪昭遠還是有所懷疑的。

  可是現在，她相信倪昭遠說的話。

  倪昭遠終於露出幾分欣慰的笑，他看著葉念，歎息：“可是當初孟晚歌提出大火的主意，還說要嫁禍給你時，我到底還是默認了她的計劃。說到底，我還是對不起你。”

  “你別說話了，我求求你了……有什麽話，等醫生來了再說……”

  葉念快要急哭了，倪昭遠的臉色，此刻白得嚇人，仿佛隨時就可能昏死過去。

  倪昭遠笑了：“你……”

  他剛要說什麽，就聽到樓下傳來幾聲呼喝，好像，還伴隨著激烈的打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