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形狀是什麽樣的呢？

  它在生前的時候經常會這樣子問自己。

  ……

  “就這麽點？呸！”高高在上的人拿著鈔票，又踢了他一腳。

  “別管這個廢物了，快走吧。”一旁的男生和那人勾肩搭背，得意離去。

  好疼……

  他對著身上的淤青輕輕地吹著氣，卻沒能緩解疼痛。

  強烈的冷風吹了過來，更疼了。

  風，還真是冷酷啊。

  他忍住疼痛的淚水，輕輕站起身，以免碰到那些傷口。

  ……

  “這位同學，這位同學！別發呆了！”

  “老師，這題我選C！”他回過神，立刻站起來回答道。

  “我現在講的是‘金融風險的種類’，沒問你選擇題。”

  尷尬。

  “真是個白癡。”

  “居然會和這種人考進同一所學校。”

  “老師，我選C，噗哈哈哈哈。”

  底下的同學們竊竊私語。

  “行了，繼續上課，都別講話。”

  一陣微風從窗戶吹了進來，他輕輕掩蓋住傷口，呆呆地看向窗外。

  風，一定很自由吧。

  他忍住憋屈的淚水，將所有聲音屏蔽，重新沉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

  “誒——，你還玩這種遊戲啊？”

  “不是吧，真的假的？”

  “還給我！”他很生氣，想搶回手機。

  “滾開。”

  他被踹開，又撲了上去。

  不斷重複著。

  “我幫你戒掉這個，不用感謝我。”

  手機回到了他的手上，隻是那些角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怒吼著衝了過去。

  但他很弱。

  他身上又多了一些傷，孤單地待在房間中。

  一陣強風吹進宿舍，把各種試卷吹得到處都是。

  風，一定很強大吧。

  他忍住無力的淚水，將手機緊緊握住。

  ……

  “敗家子，非要去上大學，多給我掙四年的錢不好嗎？！”

  他看著眼前的醉漢，一言不發。

  “你還看！”

  他護住頭顱，忍受著毆打。

  “……”

  他看著醉漢翻著他的書包，將他打工掙來的錢拿走。

  “**，今天要全部贏回來。”

  他在狹小的房間中，沉默著，打開了窗戶。

  刺骨的寒風嗚嗚地吹來，傷口隱隱作痛。

  風，也會哭泣嗎？

  他忍住難過的淚水，將窗戶關上。

  ……

  他在忍耐。

  ……

  他在忍耐。

  ……

  他在忍耐著。

  ……

  不用再忍耐了。

  看著下方讓人眼暈的場景，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天台的風很大。

  風的形狀是什麽樣的呢？

  他呆呆地看著天空，思考著這個問題。

  跳下去的話，就能感受到了吧。

  隻要跳下去，就能知道這個答案吧？

  他的人生，就此結束。

  ……

  它醒了。

  它保留著大部分的記憶，保留著自己的人格，作為鬼魂重生了。

  風的形狀……究竟是什麽樣的？

  它看著自己操縱的氣流，還是沒能明白。

  它或許應該去報複，報複那些人，順從著記憶帶來的仇恨，去把他們，全部……

  但它可能太懦弱了，它發現這種事在它的心裏並沒有那麽重要。

  第一天複活，這種事放到以後吧，不如先看一看漂亮的小姐姐。

  它還真是奇怪。

  不過，別人看不到它，它還可以操縱氣流，嗯……

  它做了上輩子不敢做的事情。

  不過很快，它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它想找回自己的手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裏……

  它在城市中飄動著，隱約間產生了某種感應。

  那邊，好香啊……

  它下意識地飄了過去。

  說起來，它生前的名字叫什麽來著？

  忘記了。

  那麽，它就叫做‘風之形’吧。

  ……

  風之形呆呆地看著眼前銀發少女溫柔的笑容，想起了過去的記憶，想起了他的痛苦，想起了他的仇恨。

  它哭了。

  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明明一直忍耐著，即使是死亡也沒有讓他流下一滴眼淚，現在變成鬼魂，它卻哭了。

  它的傷口好疼，它的心好痛，它好難過。

  這些感覺對鬼魂來說應該是假的吧。

  就連這眼淚也是。

  可是為什麽沒法停下來，為什麽……

  風之形不斷地哭泣著，漸漸地明白了。

  它確實在哭，它的記憶正在哭泣，它的人格正在哭泣，所以，它正在流淚。

  鬼魂的眼淚是虛假的。

  但它的眼淚是真實的。

  是真實的啊。

  ……

  “我和我的主人格商量好了，你跟她談吧。”對麵的銀發少女這樣說著，疑惑地看了它一眼，隨後氣質迅速變換。

  溫柔的笑容消失了，雨宮澪麵無表情地看著它。

  在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暗淡下去，又迅速恢複正常。

  女孩開口說道：

  “你好。”

  “……你好。”

  “……”

  冷場了。

  風之形看著眼前呆呆的銀發少女，輕聲問道：“那個……？”

  “我做出了選擇。”

  它剛才聽到了，但沒有打斷對方的話語。

  “我不會殺了你的，你走吧。”雨宮澪的語氣冷冰冰的。

  “可，我可是鬼魂啊。”風之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問，直接離開不就好了嗎？

  “沒關係。”

  “我已經死了啊……”快走吧，別說了。

  “你現在還活著。”

  “我……我可能會殺人的。”你在找死嗎？

  “你剛才說了，你不會。”

  “我……”

  風之形說不出話，它控製不住它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麽，完全控製不住。

  麵無表情的少女，用著冰冷的語氣，說著溫柔的話語。

  如果能早點遇到的話……

  它大聲哭泣著，將它過去感受到的冰冷、疼痛、悲傷、仇恨發泄出來。

  如果能早點感受到溫暖的話……

  它大聲呐喊著，痛斥著欺淩者的惡毒，痛斥著旁觀者的冷漠，痛斥著父親的無能，痛斥著自己的懦弱。

  如果……

  風之形停止了哭泣。

  “我絕對不會去傷害他人。”

  不同於之前為了活命脫口而出的話語，它無比鄭重地說道。

  “以風之形，向你起誓。”

  “嗯。”

  風之形單膝跪地，就像遊戲中的騎士那樣，說出了自己的誓言。

  這個誓言，它會用它的一生去遵守，絕不背棄。

  它堅定地想著。

  ……

  雨宮澪的氣質變換著，又多出了許多的情緒。

  她無言地看著手中的雷槍。

  “澪醬。”

  ‘嗯？’

  “你會難過嗎？”

  ‘……我不知道。’

  雷槍緩緩消散。

  “無論是對是錯，隻要做出了內心指引著的選擇，就是最好的。”

  ‘嗯。’

  “將來你或許會因為這樣的選擇而後悔。”

  ‘……’

  “但現在的你絕對不會後悔，那樣就足夠了。”

  ‘嗯。’

  “做得很好哦。”

  ‘……謝謝。’

  銀發少女在月光的陪伴下，走回了臥室。

  “該睡了，晚安，澪醬。”

  ‘晚安，陸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