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銀點點頭，“也是，看著你也不像是怕啊。”

  ??又問：“那你為何不願？越往後恢複，你隻會越疼。”

  ??連城不輕不重地歎息一聲，說：“宋銀，我這些日子住在青鬆山，看著上下的弟子來來往往，你與你師父也甚是甜蜜。其實……我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宋銀靜靜地聽著。

  ??“直到聽了你師伯們說的話，方才如夢初醒。”

  ??“若不是因為我，朝廷也不會注意到青鬆山，更不會連累到青鬆雙子。”

  ??“我不能再如此下去了。仇要報，你們的恩，也要報。”

  ??“唉……”宋銀難得歎了口氣。

  ??她將滿是毒物的盒子蓋上，摩挲著上麵的花紋，“連城，你要報仇我們自是不會反對。隻是，我們青鬆山上下不到時用不著你報恩。”

  ??“青鬆山本就是懸壺濟世的宗旨，無論誰來，我們希望他們唯一的報答方式，都是好好活下去罷了。”

  ??“若你活得開心，才不枉我們救你一場。”

  ??宋銀難得認真嚴肅地盯著她，緩緩說道。

  ??她們之間少有這類溫情時刻，沒想到連城遭逢大難一場，這樣的機會倒是多了起來。

  ??“青鬆山果真是個聖地。”連城笑了笑，站起來拍拍宋銀的肩，“你很幸運。”

  ??宋銀知道這場對話是結束了。到底，連城也沒用這緩解的法子。

  ??宋銀也站起身來，將盒子抱好，“先走了。”

  ??待她要踏至門外時，連城突然輕飄飄開口：“宋銀，我明天去找衛淩風。”

  ??宋銀猛地頓住了，望向她。

  ??“去報仇。”連城說。

  ??宋銀表情有些糾結，連城背對著她，看不見。

  ??良久，宋銀還是換了一副平常的樣子，說：“大教主武功蓋世，月影花手也恢複至第七重了，想殺個衛淩風還不是綽綽有餘嘛！”

  ??她擺擺手，消失在門後，連神色也看不見了，“我明日哪也不去，就在青鬆山上等你！”

  ??其實薑願還有些好奇，宋銀到底想說什麽？

  ??從她師伯二人開始，如今再到她，總覺得對連城報仇一事，有些事情在瞞著連城。

  ??可轉念一想，苦難並未降臨在他們身上。說到底，除了連城本人，其他的都是局外人罷了。

  ??自然不好對連城的行動置喙什麽。

  ??“呼——”

  ??蠟燭被連城一招袖子帶起的掌風熄滅，整個屋子陷入黑暗。

  ??因著連城現在不能見光的原因，總是有青鬆山弟子路過時好心地將屋內窗戶關好。

  ??貼心是貼心，但到底沒有問過連城的意願。

  ??此時窗戶也被關死，屋內真就一點光亮也透不進。

  ??薑願與光熒抹黑在桌上坐下。本來想聊兩句這幾日來發生的事。

  ??可黑暗侵襲，薑願立刻覺得困意上頭，沒多久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薑願日後還不知道要被連城軀殼上的傷折磨成什麽樣呢，現在有這樣可以睡覺的機會，光熒自然不會去打擾她。

  ??月亮隱去，太陽重新升起，屋內還是灰蒙蒙的。

  ??連城卻已早早起身，開始新一輪地調息練功了。

  ??可今日她心神不寧的，效率並不高。

  ??連城收了內力，幹脆放棄了。

  ??……

  ??薑願今日是被不斷的開關門聲吵醒的。

  ??一醒來，發現居然已經快到中午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向光熒，光熒卻是一副淡定的樣子。

  ??薑願可是記得，連城說今日要去報仇的！

  ??“早。”她養成了習慣，下意識朝光熒道早安，又轉頭去找連城，“連城呢？”

  ??奇怪，居然沒在床上看見她。

  ??“她今日起得早，剛剛出去了。”光熒回答。

  ??應該是已經有人來送過早飯了，薑願就是被開關門聲弄醒的。

  ??剛想和光熒一同去看看連城去了哪，就見她自己捧了一盆清水進來。

  ??正疑惑她要幹什麽呢，連城接下來就有了動作。

  ??薑願揉揉眼睛，看見她對著許久未用，已經有些灰的銅鏡擦拭傷口。

  ??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也嫌棄這惡心的膿瘡，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連城之前從來不幹這事兒。

  ??一般都是宋銀或者趙嚴給她喝了藥之後，來看她的傷勢，順便會替她清理。

  ??一開始還會找點藥敷一敷。

  ??每次那些藥接觸潰爛的皮膚，就會在膿瘡上麵增加更多奇奇怪怪顏色的液體。

  ??不僅看著惡心，連城自己應該也疼。

  ??不過後來傷口越來越大，藥也幾乎沒用，敷著反而不利於傷口透氣，便再也沒有管過，隻是會擦擦傷口周圍，做些簡單的消毒。

  ??此時連城的臉已經快要爛完了，隻有額頭是好的。

  ??與薑願第一次見到她時的程度幾乎一樣。

  ??看來那一天很快就要來了。

  ??薑願心裏歎了口氣。

  ??真希望慢點來，這傷口看上去好恐怖！

  ??不知道連城是不是也覺得傷口恐怖，總之她一直麵無表情地，用沾了清水的紗布緩緩擦拭。

  ??忽略掉鏡子裏那惡鬼般的麵容，還以為是哪個清冷的富家小姐，在對鏡梳妝呢。

  ??這一幕似曾相識。

  ??薑願的記憶突然被拉回還在花容教時。

  ??自從連城覺得男人都喜歡好看的女子後，喜歡打扮卻又沒有打扮過的她特地向一個侍女學過梳妝。

  ??後來那侍女惹連城生氣，被連城斬斷了手。

  ??此後連城都是自己梳妝的。

  ??不過大教主親自動手，薑願他們也不是總能看見的。

  ??通常這樣的情況出現在，要去見衛淩風之前。

  ??出現在衛淩風端著早飯等在門外的清晨。

  ??出現在興致起來，要與衛淩風一同看看美景的午時。

  ??女為悅己者容。

  ??這句話不論出現在何時何地，都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而如今連城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早就被毀得麵目全非，已經上不了妝了。

  ??可她就像是習慣了一般，在見衛淩風之前，總得對臉蛋做些修飾。

  ??薑願想，她猜的應該是對的吧？

  ??等到天一黑，連城應該就要行動了。

  ??那時，她就該見到衛淩風了。

  ??正在東想西想，連城已經自己處理好了傷口四周，總算沒有汙濁的液體流下了。

  ??不過就算這樣，這張臉也半點沒有好起來，依然是看一眼就讓人將三餐吐個幹淨的程度。

  ??連城自己的目光也沒有多在銅鏡上停留，擦拭完後，收拾好了東西，又出去了。

  ??薑願感受得到，沒離多遠，便也懶得動。

  ??“光熒，你說連城什麽時候出發去報仇啊？”薑願閑聊著。

  ??“你看呢？”光熒反問她。

  ??“我看啊，要等到天黑。那時她傷口沒那麽痛，也比較好動手。”

  ??光熒笑了笑，“那我猜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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