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呢？”連城問。

  ??宋銀：“之後他們自然是將那些像靈芝的東西挖了一些出來。黃朝說，王暮師伯怕有危險，用了些法子，自己先吃了一個。後來見身體並無異樣，反而還漲了功力，這才肯讓黃朝吃。”

  ??“不過……”宋銀皺起眉頭。

  ??她這才不像賣關子，倒真是覺得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什麽好事，所以有些猶豫。

  ??頓了頓，宋銀才講：“那種靈芝可以補充體力，又能幫助他們練功，二人很開心，隻覺得離出去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沒有料想到他們躲進雪山之後的事。”

  ??宋銀歎了口氣，話鋒一轉，“他們當時也不知道在裏麵待了多久，還是出來後和青鬆山其他弟子對上時間才知道，師伯們整整在山洞內待了一個多月。”

  ??“那晚他們替青鬆山擊退惡徒之後，江湖上都知道了青鬆山出了這麽兩個弟子，臨危不懼且驍勇善戰，是一頂一的高手。又因為青鬆山口碑好，受恩惠的江湖人不在少數，有人自發地組織人來慰問師公。”

  ??“各地越來越多人聚集於山下，都是要為青鬆山討公道的。江湖上的人這才發覺，青鬆山早已在幾十年間澤被甚廣，受其恩惠的遍布江湖。”

  ??“至此，青鬆山才徹底在江湖上站穩腳跟，青鬆雙子的名氣也真正威懾武林。”

  ??連城點點頭，似乎是聽說過這件事的樣子。

  ??薑願忍不住想，那日的青鬆山定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所有被青鬆山兩代穀主隨手救過的路人，被青鬆山弟子好生叮囑過用藥的武夫，不管身處何處，得到消息後都第一時間趕了來。

  ??山前山下都是擁擠的人潮，他們個個手持武器，卻與前夜的歹徒截然不同。他們將刀刃向外而立，將背後交給青鬆山。

  ??宋銀的師公定然很欣慰吧。

  ??青鬆山開山立派之人想著的宗旨終於在這人聲鼎沸中實現。他們中有人直接被青鬆山救治，有人是被救之人的後代。

  ??可這份恩情，不管過了多久，依然埋於眾人心間。

  ??銜環結草，以報恩德。

  ??一旦青鬆山出現異動，這些他們曾經播下的種子，曾經給過一草一藥之恩的人們，便會蜂擁而至。

  ??世間是有讓人失望的時刻，但善良從不會讓人失望。總有人記著世間的好，總有人想著將善良延續。

  ??青鬆山懸壺濟世，故世人也以恩德回報。

  ??“聽說，師公那日眼睛就沒幹過，一直在說，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連城也輕輕咀嚼這四個字，眼神深邃。

  ??“總之沒人再敢打師門主意，青鬆山是保住了，師公也將其發揚光大，可師伯們卻久久未歸。聽教內老人說，他們跌落山崖之後，青鬆山立刻派人下山去尋。卻因為黑燈瞎火的，動作太慢。到了懸崖底下，才發現二人與幾個歹徒都不見了，崖下隻有幾具屍體。”

  ??“時間越拖越久，師公等不到二人，總是擔心他們被其他幾人追殺，出什麽意外。關於崖底不見的所有人，江湖上再也沒有傳出消息，就像憑空消失一樣。”

  ??“師公短短幾日經曆了數次大喜大悲，本就快到花甲之年，一下就病倒了。”

  ??“青鬆山上下主修醫道，可也治不好師公的心病，他這一躺，總是念叨著兩個師伯，病情遲遲不見好。”

  ??宋銀不是個合格的說書人，傳奇故事講著講著就偏離了主線，可連城也沒有催促她，反而聽得更加認真。

  ??“好在青鬆山紀律嚴明，師公病倒，也沒有出大亂子。而師伯他們二人，卻在吃了那靈芝之後，慢慢發覺出不對來。”

  ??宋銀認真嚴肅的樣子，讓薑願意識到，故事到這裏才是真正的重點，是揭示連城那個疑問的關鍵。

  ??宋銀繼續道：“師伯們在湖邊待了一個月，根本來不及好好收拾自己。兩人二十歲出頭，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體上每日都在出現變化。可……一個月過去了，他們卻沒有長胡子。”

  ??連城挑挑眉，一動不動地聽著。

  ??“師伯們那時就隱隱意識到不對了。他們猜想應該是人體表麵的生長被抑製，可找不出來究竟為何，也不知道造成這樣的原因是出自哪裏。”

  ??兩個少年察覺到身體上的變化，聯想這一路走來，抬頭望天，一個少年說，會不會是因為雪山上獨特的環境？

  ??另一個少年沉吟片刻，沒有否認前者，卻反問，或許是雪山中的障眼法，讓他們覺得時間流速變慢？

  ??二人由此展開討論，覺得不僅僅是這樣，或許也有可能是他們吃下的食物與飲用下的湖水中，有什麽他們未曾發覺的特殊之處。總之原因太多，沒有頭緒。

  ??“師伯們做了許多猜測，可終歸是無法定論。況且除了身體沒有出現正常的生長之外，也沒有別的不對了。二人都已長大成人，正是最好的年紀，那時他們雖然遭此奇遇，可卻一點兒也不擔心。”

  ??宋銀笑了笑，“說來也是奇妙，明明過去這麽久了，我們現在看他們，他們居然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模樣。”

  ??時間仿佛為他們駐足，歲月神偷也終究偷不走他們的容顏。

  ??薑願突然想，這難道就是長生不老了？！

  ??“光熒，你說我許什麽願啊。宋銀那兩個師伯在雪山上走了一遭，立刻就長生不老了，還不像我們，這麽折騰。”

  ??光熒雙手環胸，“沒這麽簡單。世間機緣講究平衡，即使這個世界的計算規則與我們的不一樣，可這守恒的原理確是不會變的。”

  ??哦？

  ??薑願正要再問，就聽連城說：“你這二位師伯，可是就這樣青春永駐了？這未免也是撿了個大便宜，羨煞旁人。”

  ??宋銀聽她這樣說，卻搖搖頭，“不能這麽算。這件事雖然乍看上去似乎對師伯們有利，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怎麽說？”連城問。

  ??“這也是二人出了雪山之後，才漸漸悟出來的。”宋銀說，“他們雖然容顏不變，身體也看上去與年輕時別無二致，但他們自己能夠感覺到，體內髒腑在衰老。”

  ??“哦？竟如此神奇？”

  ??“嗯。相當於是一個正常的身體外套了個不變的空殼子。”宋銀皺眉，“但學醫的都知道，正常情況下，體內出現的任何問題，最直接了當地方法就是從外部觀察。可他們的容顏不變，從身體表麵看，絲毫也沒有不妥。”

  ??“也就是說，他們得到了不老的容顏，卻也失去了身體內外最重要的橋架？”連城接話。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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