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願第二天醒來得很晚。

  這幾天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薑願生怕哪天醒來就回到了第一天來這裏的時候。

  被困在時空的循環裏，應該不會好受吧。

  看見薑願醒來，光熒站在一旁說：

  “小願，吳江剛剛下了朝堂，現在去，能堵住他。”

  薑願快速喚人進來收拾，又托著病弱的軀體找到吳江。

  臉上的妝容遮住了她的病容，卻遮不住她的虛弱體態。

  薑願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身體的，如此疲憊的感覺，真不好受。

  吳江看見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走上前來，而是在一個安全距離打量著薑願：“王後莫非是知道本汗要去找你？自己竟就過來了。”

  連稱呼都變了。

  可現在薑願無暇顧及這些，她甚至連吳江說的話都沒有精力去在意。

  薑願：“大汗……今日我來找你，是想與你商量件事。”

  她緩緩坐下，吳江明白了她的意思，屏退左右。

  薑願：“那日……大汗不是問我與林渠一同出去幹什麽嗎？我們其實是去調查詛咒一事了。”

  吳江聽到與林渠有關的事，也沒有那麽激動：“哦？你們去了哪裏？”

  薑願：“去了鹿三村……”

  薑願緩緩將那日她與林渠的見聞告知，吳江聽著，臉上時不時露出驚疑之色。

  吳江：“……所以你昨日問鹿希鳴調查的事宜，是在試探他？”

  薑願點點頭。

  吳江：“若你說得是真的……鹿希鳴有問題，韓望星現在整日與他待在一處，豈不是很危險？”

  聽到他提起韓望星，韓守月的身體又是一陣疼。

  縱使來過很多次，薑願都還是會被這疼痛刺激到。

  薑願緩了一會兒：“……我前幾日找星兒，就是為了告知她這件事。”

  吳江：“……可是韓望星還是日日與他同行。”

  薑願：“……聽我說完，我還沒有來得及講這個事，星兒就表現出了……對鹿希鳴不同尋常的情誼，我就沒有繼續下去。”

  吳江皺眉：“……什麽叫不同尋常的情誼？”

  薑願：“就是愛慕之情。”

  吳江：“……”

  薑願：“我怕冒然說起這件事，會引得星兒的反感。畢竟……情人眼裏出西施，人總是對自己喜歡的人格外信任。”

  吳江：“說得不錯，你打算怎麽做？”

  薑願：“需要你的幫助。”

  吳江做了一個“請”姿勢：“但說無妨。”

  薑願：“空口無憑，鹿希鳴必定不會承認，我們要把他引到鹿山的那個幻境入口處，與他當麵對峙。”

  吳江：“你可有直接證據證明鹿希鳴確實與那婆婆有來往？”

  當時他們怕被發現，除了她與林渠兩雙眼睛看到了以外，沒有任何證據。

  薑願搖搖頭。

  吳江沉默了。

  薑願突然抬起頭來：“……你也不信我？”

  “……我隻是怕，到時鹿希鳴不肯乖乖就範。”吳江皺著眉。

  薑願也知道，現在不是個好時機，但她真的沒有時間了。

  薑願：“……多留此人在身邊一時，就多一分危險，就算他不肯承認，我們也要將其製服。”

  吳江盯著薑願看了半晌，最終還是點點頭：“有理……我明日就去與他說，請他去鹿山調查。屆時我會派兵悄悄將那處圍住，你帶路就行。”

  薑願：“……不要明天，今天就去說，爭取明日就能行動。”

  吳江靜靜看著她，這次目光停留地更久，薑願總覺得這是場無聲的拉鋸。

  但她到底頂著韓守月的臉，吳江還是歎了口氣：“我立刻就去傳達。”

  薑願：“能製造幻境的必定不是一般人，一定要帶精兵良將，要會屏氣的。”

  其實薑願心裏清楚，上一次她與林渠去時，鹿希鳴與婆婆在爭吵，加上他們屏氣凝神，這才讓他們鑽了空子，沒被發現。

  若是鹿希鳴真會妖法，即使這次帶上密爐族最好的兵，恐怕用處也不大。

  但如今她時日無多，必須要放手一搏了。

  吳江點點頭：“知道了。”

  他轉身欲走，想了想又折返回來：“你……好好休息，明日會很累。”

  薑願點點頭，他這才放心的走了。

  薑願長舒一口氣。

  無論是吳江的關心也好，懷疑也好，韓守月的身體都會做出應激反應，渾身哪哪都疼。

  吳江走了，薑願感覺身體都好了不少。

  她終於能自在地站起身來。

  光熒來到她前方：“走吧。”

  薑願：“去哪？”

  光熒往前走：“回寢殿。”

  薑願跟上去：“回寢殿幹啥呀？”

  光熒：“睡覺。”

  薑願：“……嗯？”

  光熒：“吳江說得不錯，明日恐怕是一場硬仗，你這身體，必須要好好養精蓄銳，不然可撐不起。”

  薑願撇撇嘴，雖然不想終日都睡過去，但光熒說得有道理。

  薑願：“那你倒是等等我呀，怎麽走那麽快！”

  韓守月的身體比光熒矮了不少，此時落在了他後麵，薑願又提步跟了上去。

  他們卻沒有注意，吳江沒有走遠，他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眉頭擰得死緊。

  ……

  睡覺沒有薑願想得那麽難。

  這具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要不是薑願的意誌一直撐著，恐怕韓早就沒了。

  薑願忍著身體對食物的排斥，硬是吃了頓飯，才翻身上床。

  幾乎是沾床的瞬間，精神抵不過身體的自然反應，很快睡著了。

  許是身體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這一覺薑願睡得很不安穩。

  總是反反複複地夢到之鐮崖下的斷壁殘垣，韓望星含淚的眼睛，蘇晴染血的身軀，還有吳江對她說中意之人是韓望星的神情。

  到頭來，想留的留不住，想愛的愛不得。

  孤家寡人一個。

  她好像真的變成了韓守月，跟著她遺憾難受，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這一夜過得好長，夢境來來回回地吞噬她的神智，昏昏沉沉的，腦袋都好像變得更重了。

  直到眼皮的細胞感受到了光。

  薑願眼前閉著，視網膜將外界的顏色傳回來，到了薑願這裏就變成了紅色，一塊一塊的，像是鮮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