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回憶起來還有些緊張，拍拍自己的心口：“可把我嚇壞了！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女鬼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她是老爺的童養媳，後來因為生不出孩子，被那老爺的母親嫌棄，又逼著老爺娶了很多房姨太太，那老爺本與她真心相愛，卻硬生生被拆散了。後來她鬱結深重，就病逝了。可是愛意與怨氣太深，久久在那盤桓不去，就成了邪祟。”

  韓守月歎了口氣：“總之，鹿希鳴也算是幫她超脫了。那女鬼喝下了那碗水，就消失不見了。我看那府裏的花草植被都一瞬間活了不少，甚是神奇。”

  韓守月繼續道：“然後我又跟他去了幾個城鎮，路上也遇到過一些鬼打牆之類的事情，都被他解決了。我覺得這鹿希鳴有點來頭，就把我們族裏發生的事給他講了，沒想到，他居然主動說要跟我回來，說是找找辦法，看能不能幫我們解決，我就將他帶回來了。娘親……我真的覺得他可以的，您不會怪我將外人帶回族裏吧？”

  她又自顧自說：“總之我是信任他的，娘親你放心吧，他定可以幫我們渡過難關。”

  韓望星想起了什麽，又低落下去：“娘親……星兒回來了，爹爹卻不見了……您會保佑爹爹的，對嗎？”

  韓守月上前安慰道：“星兒，爹爹定會沒事的。”

  韓望星臉色卻不好：“姐姐……爹爹是在你治理密爐族時失蹤的，若是我……定不會放棄尋找爹爹。”

  韓守月：“星兒……我也是沒有辦法……”

  韓望星：“別解釋了。”

  說完竟氣衝衝地出去了。

  韓守月沒有去追，隻是神色凝重地愣在原地，臉上露出深深的自責。

  薑願也有些氣：“這韓望星怎麽這樣？韓陽失蹤又不是守月害的，更何況，他們也是盡心盡力去找了的，難道要守月丟下族裏那麽大一攤子事不管嗎？真是不講理！”

  光熒：“小願……算了吧。韓望星也是無法接受韓陽失蹤的事實罷了。”

  薑願：“那也不能衝韓守月發火呀！”

  光熒：“那她還能衝誰發泄呢？”

  薑願被問住了。

  是啊，人們往往在親近的人麵前最是控製不住情緒。於是很多無理取鬧，都是衝著家人的。

  而對於韓望星來說，一家四口，如今兩人都不在身邊了，她還能衝誰發泄呢？

  薑願小聲道：“那她也不能這樣戳守月心窩子，反正她就是不對！”

  光熒：“自然是不對的，隻是家務事，本就是有理說不清。”

  薑願還是替韓守月生氣，哼了一聲，跟著韓守月出了皇陵。

  ……

  到了宮裏，韓守月向宮人確認好韓望星已經平安歸府，這才安心下來。

  韓守月：“大汗呢？”

  宮人：“回王後，他正與二公主在議事殿呢。”

  韓守月有一瞬間晃神：“哦……”

  宮人問：“王後要過去嗎？這就替您去通傳一聲。”

  韓守月立刻回答：“不用！他們定是在商量要事，別去打擾了。”

  韓守月徑直回了寢殿。

  喜兒打了水來，伺候她洗漱：“小姐，這大汗身子都好了，您怎麽還在這寢殿住著。以前大汗受傷的時候，您好歹還會照顧大汗到深夜呢……”

  韓守月皺眉：“我想去哪裏過夜，你也要管？”

  喜兒：“自然不是！隻是……”

  韓守月：“好啦，我累了，你退下吧。”

  喜兒看她臉色確實不好，隻得拿著水盆下去了。

  韓守月站起身來，坐到桌子上看著吳江送她的那把夜銀劍，她神色鬱結，胸膛起伏不定。

  良久之後，韓守月將夜銀劍掛在床的對麵，翻身上床，不再看了。

  薑願唏噓一聲：“這下可怎麽辦？韓望星莫名其妙發脾氣，吳江這麽晚又與韓望星待在一起，守月還不得氣炸了！”

  光熒搖搖頭，他也覺得韓守月可憐得很。

  不久後，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就聽喜兒道：“參見大汗。”

  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的韓守月動了動，顯然是沒睡著，正在聽屋外的動靜。

  吳江：“守月……可是睡了？”

  喜兒：“奴婢也不知曉，要不替您喊喊？”

  韓守月將被子掀開，似乎是要準備起床的樣子。

  吳江：“……不必了，若是守月睡了，豈不是打擾她，她剛剛從皇陵下來，該是累了，讓她休息吧。”

  喜兒：“是。”

  吳江的腳步聲離開了，細細聽似乎還有一個姑娘的聲音在與他說著什麽。

  腳步聲與交談聲都漸行漸遠。

  或許吳江若是敲門，韓守月是會開的吧，畢竟她都已經掀開被子了。

  但吳江到底沒有進來。

  於是他們今夜錯過了。

  蝴蝶扇動翅膀，引起了半個地球之外的一場海嘯。不知今夜的錯過，會引起之後的什麽？

  薑願看不見韓守月的表情，甚至她也沒有動作，但薑願就是可以感覺到，房內的氣溫都降了好幾個度。

  韓守月從小學武，那道女聲比傳入薑願耳朵裏的更大，韓守月該是聽得很清楚。

  今日韓望星回來，吳江十分欣喜，隻是薑願與光熒看得出來，吳江完全是對故友重逢的驚喜，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糾纏不清的情感了。

  可或許在韓守月眼裏並不是這樣的。

  在韓守月的視角裏，吳江一直都是心悅韓望星的。

  在武館裏他們二人的親密，在山洞裏吳江的親口承認，在吳府韓望星的表白，都是韓守月心裏的坎。這些與吳江在一起的親密時光，她都過得戰戰兢兢。

  渴望太過濃烈，一刻也覺偷。

  甚至吳江送過她最用心的禮物，那把夜銀劍，也不過是在替韓望星找佩劍時順便尋來的。

  於是韓守月對那把劍的感情總是表現得很複雜，總而久之，就成了她心裏的刺。

  拔掉了鮮血淋漓，留下了就一直是傷。

  關於這些，沒有一個人給她解釋過，於是在她眼裏，得到的信息就隻有吳江不喜歡她，吳江喜歡她妹妹。

  好不容易，吳江像是終於感受到了韓守月的繾綣溫柔，之鐮崖底，對她有所回應了。

  可在他們感情迅速升溫之際，韓望星回來了。

  原本唾手可得的光突然被罩住，世界又恢複成漆黑一片，逆旅行人自然無法忍受。

  可當這片黑暗是自己的親人又該如何呢？

  隻能忍著。

  韓望星一朝回來，將她的夢擊了個粉碎，這致命一擊勾起了她這麽久以來隱忍的傷，如今所有傷口一齊潰爛發炎。

  薑願像是嗅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