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願也沒看見，正疑惑著，就聽見吳江又說話了。

  吳江：“……你不是被吸下來的？”

  韓守月搖搖頭，疑惑地看著他。

  吳江皺著眉：“……我在廝殺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來自這水裏的虹吸。

  我被這股吸力拉著從山崖上掉落下來。掉到水裏又看見了光……這才遊了過來。”

  他看看自己身上纏著的布：“可我身上的傷太多了……要不是你來了，我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洞裏了。”

  韓守月：“這是說的什麽話！爹爹將密爐族交到你我手裏，你就必須與我一同擔下這擔子，別想都丟給我一個人！”

  她似乎對吳江泄氣的話很生氣，拿眼神剮了他一眼，倒是與蘇晴對韓陽撒嬌有幾分像。

  吳江看著她輕輕笑了笑。

  薑願總覺得，吳江笑眼裏的情緒有些不同了。

  韓守月到底沒想真的凶他，又自顧自地對他說道：“我下來之前，已經將宮內事宜處理好了，朝堂上的事也拜托了吳丞相，你失蹤的消息並未發布，你就放心吧。”

  她停了停又說：“至於戰事嘛，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失蹤後北金沒有乘勝追擊，不管出於何種目的，目前的戰局還是穩定的。況且，我下來之前交代過林渠了，他能力不弱，又忠心耿耿，定不會棄百姓於不顧……”

  吳江突然打斷她：“林渠這麽好？”

  韓守月有點沒反應過來：“嗯？”

  吳江眼裏透出明顯不滿來：“林渠在你心裏這麽好？”

  吳江一直都靜靜聽著韓守月的安排，盯著她輕輕笑，此時突然出聲打斷，還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韓守月顯然不明所以。

  她還是認真想了想，回答：“林渠……確實不錯。他自小在韓府長大，一直對韓府忠心耿耿。自己也爭氣，被爹爹提攜做了官……做得也不錯……”

  吳江：“哪裏不錯了？未能保護好韓將軍與本汗便已是他的失職了，本汗看他不怎麽樣。”

  韓守月不解：“大汗……明明是你自己說，這事兒怪不得他的……況且，你也說了是有股力量將你吸下來的……”

  吳江：“本汗說他不好就是不好！你也不能說他好。”

  吳江說完，頗有些生氣地轉過頭去。

  韓守月生怕他的動作扯到傷口，連忙上去按住他：“別亂動！”

  她對上吳江有些氣惱的表情，哄道：“好好好，他不好，我沒覺得林渠好。”

  吳江這才算是滿意了，又轉過頭來：“我看那林渠……不像個心思單純之人，以後除了軍事，別在我麵前提他。”

  他斜著眼睛看向韓守月，直到韓守月乖乖點頭應下了，他才滿意地將眼神收回。

  韓守月摸摸他的那些“紗布”，“該給你換藥了，你別動。”

  未等吳江應答，她就慢慢地拆開這些布條，動作極其溫柔，生怕弄疼了吳江。

  吳江看著韓守月替自己拆紗布，時不時要靠近自己，他忽然開口道：“守月，我剛剛夢見你了。”

  韓守月手上動作一頓後又接著拆，並未回他。

  於是吳江又說：“我夢見……即位那天，我們牽著手，一起走向大殿裏，那條階梯好長，可你一直沒有放開過我的手。”

  韓守月沒有抬頭看他，卻接下了他的話：“……你也沒有放開我的手啊。”

  吳江深深看著低下頭幫他上藥的韓守月，“我還夢見，在天牢那兒，在鹿山上，你也是如此，替我包紮傷口。”

  韓守月點點頭，“還有呢？”

  吳江：“我還夢見……你我成親那天，你穿著嫁衣，與我拜天地。”

  韓守月剛好替他打好最後一個結，聽見他的夢境，抬起頭來。

  他們終於對視。

  吳江：“我剛剛……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韓守月還是直直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吳江長得俊俏，就算現在麵色泛白，也是個病弱美少年。

  或許是薑願一直以韓守月的視角看世界，吳江表現得太過可靠，薑願竟常常忘了，吳江也不過是比韓守月大上兩歲罷了。

  與上次受傷不一樣，他此時全然露出病態來，看上去有點像無家可歸的小狗，可憐極了。

  吳江：“然後我就一直夢見你……守月，你說這是為什麽？”

  他眼裏流淌著洶湧的情緒，像是要把韓守月拆穿入腹，可他臉色極差，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差。

  顯然韓守月招架不住。

  她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可卻將眼神移開，輕聲問：“……為什麽？”

  吳江：“我聽人說……人之將死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看見一生最重要的東西……你覺得，這話說得對不對？”

  現下的氣氛太過曖昧，韓守月像是受到蠱惑般，朝著吳江越靠越近。

  韓守月：“……那你覺得，這話對不對？”

  吳江：“我覺得……有理。”

  薑願心髒猛地一跳：嗑到了。

  吳江突然直起身來，抓住韓守月的手臂，身體前傾。

  他微微轉動腦袋，像是要親下去。

  薑願正準備捂臉，洞內猛地以很快的速度暗了下來。

  變故橫生，打斷了曖昧。

  韓守月突然回過神來，拉開了與吳江的距離。

  韓守月：“怎……怎麽回事？”

  聲音很細，喉嚨裏還壓抑著緊張。

  吳江像是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十分不滿意：“不知道……”

  韓守月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我……我去看看！”

  吳江：“守月！不用去的……”

  她不由分說地往外跑，像是落荒而逃。

  吳江重重歎了口氣，小聲嘟囔：“來得真不是時候！”

  薑願臉上的笑都快咧到腮幫子了，她看了一眼光熒，拉著他跟上了韓守月。

  光熒輕輕笑了一聲。

  他們追上韓守月，發現韓守月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搓臉，像是想把臉上的熱度降下去。

  來到那層膜的盡頭，才發現水上沒有再透光下來，應是天色暗了。

  沒想到那山洞還是隨著外界時間來調動亮度的？

  韓守月又立刻折返，將這個發現告訴了吳江。

  吳江：“哦……這山洞真厲害。”

  韓守月：“我覺得這裏絕非常人可以建成，定是有些來頭的。”

  她語氣如常，全然沒有剛剛的羞澀了。

  吳江突然叫喚一聲：“哎呀！”

  韓守月立刻從思考中抽離出來：“怎麽了？”

  光線很暗，她摸索著坐到吳江身邊：“可是傷口痛？”

  吳江：“是啊……應該是扯到了。”

  韓守月：“怎麽這麽不小心！這下光線暗……我沒辦法替你處理啊！”

  吳江：“不用……我就是不小心動了一下……守月，不如你讓我靠著？這樣我就不會亂動了。”

  他沒有等韓守月回答，將頭埋到她的肩頭，身體靠在她身上，頗有些賴皮。

  洞內的溫度似乎又起來了。

  韓守月背靠著洞壁，肩上還搭著個吳江。

  他們此時挨得極近，韓守月還沒有給回應，從薑願的視線看，隻能看到她盯著吳江隨意放在地上的大長腿。

  良久，她出聲了：“你……你這樣坐著舒服嗎？”

  吳江：“特別舒服。”

  韓守月：“那……那就好……睡吧。”

  說完，居然還抬起手輕拍吳江的背，像是要哄他睡覺。

  光熒頗有修養地輕笑一聲，薑願扶額：

  自家的白菜特別沒出息地，心甘情願被隔壁家豬拱，該怎麽辦？

  到底是韓守月舍不得推開吳江。

  這一夜韓守月摟著吳江而眠，韓守月看著黑暗中他們交織在一起的身影。

  其實何止是吳江一直在陪著韓守月呢？這歲歲年年，韓守月也一直陪在吳江身邊，對他來說，韓守月何嚐不是他的救贖？

  薑願突然想起她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

  叫風月俏佳人。

  裏麵有兩句薑願很喜歡的台詞。

  “我救了你之後你要怎麽做？”

  “我也將你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