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被官兵們壓著出來，他卻不服氣，一直亂吼著：

  “你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供奉什麽是我們的自由！你們憑什麽抓我！憑什麽！放開！”

  他不住地掙紮，薑願看著眼熟，一旁的光熒就開口了：

  “是樊華酒樓的老板。”

  薑願：“還真是他！”

  薑願想起當日的酒樓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每日往來的人絡繹不絕，一日的流水都不知道有多少。

  而薑願抬頭看，如今的酒樓，牌匾布滿灰塵，上頭的金字也黯淡了光輝。門前的盆栽無人澆灌，早已失去了勃勃生機，處處呈現著破敗之景。

  酒樓的老板還在嚷嚷著，官兵們卻不動如山，當著他的麵又燒毀了他的供奉之物。

  老板愈加瘋狂，掙紮著要上去撈回那些物品：“你們放開我！你們這些瘋狗！你們現在燒了這些神物，你們也很快就會受到詛咒的！哈哈哈哈，詛咒很快就到你們頭上了！哈哈哈哈哈！”

  他說到後麵，竟放聲大笑起來，像是已經瘋癲了。

  許是韓守月見過這老板不少次，此時有些於心不忍，剛想走上前去，那官兵就像被“詛咒”兩字刺激到了，終於回了話：

  “你這瘋子吵什麽吵！我告訴你，大汗親自下的令，今日務必燒毀這些垃圾，還要抓你們進大牢！聽懂了嗎！”

  老板：“大汗？哈哈哈哈，真可笑，大汗……哈哈哈哈哈！”

  那老板又笑起來，官兵們皺著眉頭，隻當他是瘋了。

  他笑夠了，又放聲大喊：“各地越來越多的人變成了鹿，街上終日空無一人，災禍橫行，民不聊生！我們的大汗在幹什麽！好幾年了，竟未有任何有效手段！我們供奉麋鹿有什麽錯？他救不了我們，難道還不準我們自救嗎！”

  此話一出，街上那些被官兵抓住的百姓齊齊響應，都憤憤不平。

  官兵：“放肆！你竟敢如此議論大汗，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老板：“命？哈哈哈哈，我們在這以性命相搏，大汗卻仍該狩獵狩獵，該殺生殺生！如今這個災禍不就是他捕了頭神鹿造成的嗎！”

  當年圍獵的流言傳播甚廣，漸漸的，城中百姓也知道了當時真正發生的事情。

  雖說老板說的那些隻是猜測，但如此情境下，所有被壓製住的百姓變得熱血沸騰，紛紛讚同，大有要掙脫官兵之勢。

  那官兵努力壓製住老板：“你再胡言亂語，也不用到牢裏了，直接就在此就地正法！”

  韓守月連忙上前：“官爺，這人平時就瘋瘋癲癲的，都是胡言亂語，您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取手腕上的鐲子，是要給那位官差的樣子。

  誰知那老板卻不領她的情：“我沒有胡說！我沒有胡說！如今有誰不知，密爐部落二十九區，區區都有案例，然首城最少，天家更是一例都未曾發生！”

  他越說越激動：“憑什麽！都是人，憑什麽我的孩子才那麽小就遭受異變之苦！天家的孩子呢，他們還在錦衣玉食，還在玩耍縱樂！憑什麽！憑什麽！”

  此處動靜頗大，有不少居民都被吸引而來。

  韓守月皺著眉警告：“別說了！”

  老板卻還在繼續：“我為什麽不能說！我偏要說！天家自出事以來，未有一人異變過！如今還大肆阻止百姓供奉麋鹿，身為大汗，卻不能體諒百姓之苦，這樣的大汗，不要也罷……噗”

  那人話還未說完，就被旁邊的官兵一刀捅了心髒，聲音戛然而止，鮮血四濺。

  隻一秒，光熒就捂住了薑願的眼睛。

  可薑願還是看見了。

  那些血液從老板的口裏，胸口裏，濺射出來。老板眼裏的瘋狂與悲涼，隨著生命被剝奪而快速黯淡下來。

  周圍有人驚呼，那官兵將屍體一把推開：“聽好了，有誰敢再對大汗出言不遜，就地正法！”

  一時間，剛剛那些對老板有所回應的百姓們都噤了聲，圍觀的百姓也很快散去。

  韓守月眉頭緊皺，在馬車上與侍女換了衣服，便借機又去了吳府。

  薑願與光熒一路跟上，看著韓守月小心翼翼地樣子，感慨她實在成長了太多。

  直到她進了吳江的房內，發現吳江也在等她。

  韓守月：“吳江哥哥，今日已經有人開始處理偷偷供奉麋鹿之人了。”

  吳江：“嗯……今早聽人來報過了。這次行動……大汗一點風聲都未透出，或者說，未透露給我們。”

  韓守月：“連吳丞相也？”

  吳江搖搖頭：“行動的具體內容一點都未透露。”

  韓守月麵色更差了：“百姓與朝堂已經維持了許久的和平，可如今供奉行為不過一月，朝堂就迅速清剿，速度太快了，大汗是在……”

  吳江：“在提防。”

  韓守月緩緩道：“爹爹前段時間被派往了邊境，今日的行動吳丞相與我們都未聽見半點風聲，大汗……在提防我們？”

  吳江：“……”

  韓守月低下頭去：“是因為娘親……”

  吳江：“韓府與本府相交甚篤，這是所有人都知曉的，守月不必多想。”

  韓守月點點頭：“太平盛世時將相之和乃是佳話，可這動亂之時……就是威脅了。”

  吳江：“守月說得在理，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救出韓夫人。照眼前的局勢看，朝堂已經意識到，當初夫人的一番話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恐怕，韓夫人如今的處境，是越來越危險了。”

  韓守月：“沒錯，我現在來找你，也是為了商量這件事。”

  吳江：“我昨夜本已規劃好了，不過現在看來，計劃要提前了。”

  韓守月：“多久開始？”

  吳江：“今夜。”

  韓守月：“好，我這就去準備。”

  吳江拉住她：“韓府的守衛就別動了，倘若我們出事了……韓望星還在府裏。”

  韓守月：“我已計劃好，一旦我們被人發現，自會有人將星兒送出府……”

  吳江打斷她：“守月，你聽我說，韓府若是沒了，你妹妹就沒家了。”

  韓守月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或許她也早已意識到，無論她成長得有多快，無論她計劃有多周全，終究不能保全韓望星的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