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願看他們不再聊天，又回到了韓守月身邊。

  薑願：“看來他們此行是跟隨大汗一起去見蘇晴？”

  光熒：“是。”

  薑願：“那為什麽她們表情這麽……緊張？”

  光熒還沒開口，一旁的韓望星就像是聽見了一般，回答了這個問題：

  “姐姐，你說……娘親這次會見我們嗎？”

  韓守月搖了搖頭。

  韓守月：“此次娘親麵見大汗應是為了圍獵一事，怕是無暇顧及我們。”

  韓望星：“什麽？可是……堅持舉行圍獵是大汗的主張，朝中上下都已禁止討論，況且我們這次不就是來圍獵的嗎？”

  韓守月：“……爹爹說過，娘親也是反對圍獵一事的，我猜她就是要借著今年的圍獵，在此地麵見大汗。”

  韓望星：“這不是逆勢而為嗎！大汗怎會同意啊！”

  韓守月歎了口氣：“娘親的決定，不是你我能改變的。”

  正如她當年義無反顧地上藍茵寺，蘇晴這個女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薑願想起蘇晴走時的決絕，開口道：“蘇晴當年主動離塵，如今怎麽又卷進來了？”

  光熒：“當年入寺是為了保全韓府，如今請命是為了百姓。”

  薑願疑惑道：“你說這事鬧得如此大，大汗為何還要主張舉行圍獵？”

  光熒：“小願，你記得韓將軍說過的北金嗎？”

  薑願：“……有印象，是他們的敵對部落？”

  光熒：“不一定是敵對。但此時密爐部落人心惶惶，其他人很難不動歪心思。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對外的形象。要讓他們覺得密爐族還沒有那麽脆弱，才能守護好他的子民。”

  薑願：“……可，此時做這個決定，百姓必定怨念深重啊。”

  光熒：“有得必有失，此事古難全。”

  薑願：“唉……”

  她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這座山不小，眾人又走了一段時間才到達山頂。

  此時廟宇裏傳來悠悠的鍾聲，那聲音質樸洪亮，傳得很遠，整個山林的鳥一瞬間撲騰著四處飛。

  郎士元說，青山霽後雲猶在，畫出東南四五峰。如今薑願看到眼前的寺廟，倒真覺得有這番意境。

  抬眼望去，廟裏的方丈早已恭候多時了。

  他上前去迎接大汗：“參見大汗，阿彌陀佛。”

  大汗：“方丈不必多禮，帶本汗去見見韓夫人吧。”

  方丈：“大汗稍安勿躁，韓夫人自會出來相迎。”

  說著又命人拿出椅子，請大汗與妃子們上座。

  大汗卻沒有坐下，旁人也不敢動。

  此時蘇晴便從寺內走出，她走到門檻處，沒再上前。

  蘇晴下跪行禮：“臣婦參見大汗。”

  她一出現，韓氏姐妹與韓將軍均有些激動，連帶此次隨行的妃子們都神色一變。

  大汗：“韓夫人免禮吧，在寺裏可還習慣？”

  蘇晴站起來：“藍茵寺終日青燈古佛，臣婦在此修身養性，很是安寧。”

  大汗：“那便好。當日韓夫人自願前往寺裏，本汗也是事後才知，你為部落祈福，有心了。”

  蘇晴：“臣婦身為官府家眷，這些都是分內之事。倒是在寺裏的這些日子，臣婦有些參悟，想請大汗評鑒一番。”

  大汗：“哦？說說看。”

  蘇晴看著大汗：“這藍茵寺暮鼓晨鍾，寺內僧人終日受佛法熏陶。臣婦在此耳濡目染，也懂得了萬物有靈，不輕易踐踏每一條生命，這方為處世之道。”

  大汗未發一言，無人知曉他的內心波動。

  蘇晴又道：“我族驍勇善戰，軍中武士也都英勇不凡，外族人對此多有忌憚，故不敢來犯。”

  蘇晴頓了頓，忽然又跪下去：“密爐部落幾十年已來威名在外。此時還要行每年圍獵之舉，實在是徒增殺戮，於我族不利啊。”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紛紛去看大汗。

  可大汗站在最前麵，眾人人都隻能看見背影。

  薑願上前去，出乎意料的，他神色如常，並未見有波動。

  可他不做聲，眾人也不敢動。

  蘇晴跪了良久，一旁的穎貴妃按耐不住了，她上前來氣衝衝道：

  “大膽蘇晴！圍獵一事是大汗親自下令的，如今你人都在藍茵寺了，莫非還想左右朝堂不成！”

  蘇晴抬起身來：“回貴妃娘娘，臣婦並無此意，隻是不忍密爐部落徒增業障。”

  穎貴妃：“嗬，我看你才是業障！你兩年前主作主張搬來藍茵寺，說是為我族祈福，而如今這災禍還在各處滋生不斷，我且問你，你祈福祈到哪裏去了？”

  蘇晴：“回貴妃娘娘，若想阻止災禍頻發，臣婦倒有一法。”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眾人：“什麽？”

  眾人：“真能遏製詛咒？”

  眾人：“什麽方法！快說啊！”

  穎貴妃一驚，大汗也挑了挑眉。

  穎貴妃：“你說什麽？你有什麽辦法？”

  蘇晴：“災禍因麋鹿而起，自然就要從麋鹿下手。終止圍獵隻是第一步，而後我族要舉族供奉麋鹿，各地以麋鹿為尊，不得有半分不敬。”

  她神色淡然地說出來，大汗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了。

  穎貴妃瞧見了，大聲嘲諷道：“這就是你說的解決之法？我密爐部落向來隻敬天，敬神明，如今一頭小小的麋鹿也想淩駕於我等之上？蘇晴，你怕是糊塗了吧。”

  蘇晴：“大汗可以不信臣婦，但這圍獵，必須停。”

  許是她的語氣太過篤定，眾人一開始覺得供鹿之法荒謬，此時又都不確定起來。

  大汗往後淡淡瞥了一眼，眾人又安靜下來。

  穎貴妃更大聲道：“好你個蘇晴！本宮看你不是為了尋解決之法，你是為了與大汗作對吧？真是與你那父親一樣，也是個不仁不義之輩！”

  提到蘇晴之父，她突然抬起頭來，看了貴妃一眼，眼神裏透出冷冽寒氣：

  “部落遭此大難，臣婦尚且知道要祈福敬神。而貴妃娘娘來廟裏卻一身彩衣，花枝招展，是全然不把蒼生之苦放於心上，隻知道耍些嘴皮子麽？”

  穎貴妃受此頂撞，氣得臉都綠了，直接道：“來人！來人！這毒婦挑撥君臣，罔顧尊上，給本宮就地杖斃！”

  韓陽一聽，連忙上前，卻未等他開口，大汗忽然抬起手來。